焦灘崖角的炸裂口子還在往外飄綠煙。墨綠毒漿裹著半張墨崖的老臉皮,半死不活地糊在炸塌的石窟裡。腥臭味和寒氣攪在一起,嗆得人直乾嘔。
青鼎侍離那破窟窿最近,凍土渣子劈頭蓋臉砸過來,帶著一股陰冷刺骨的邪氣。剛才劈散綠繭那勁兒還沒過去,她手裡鐮刀都震得發麻,更彆提硬擋了那飛出來的指骨一下,手臂到現在還木著。她啐了口帶冰碴的唾沫,揉著酸疼的腕子罵:“墨老鬼變糞湯也噴人一身!”可等再扭頭看那炸口子裡,綠煙散開點,瞧清那釘在石壁上的東西時,她後脊梁猛地躥起一股寒氣,罵聲全堵嗓子眼裡了。
一截骨頭。
小拇指那麼長,通體像沒染色的羊脂玉,表麵還暈著一層溫潤的光。可那點光落在石壁上,周圍凍土“滋滋”響著翻騰起墨綠色的冰碴子!寒氣不是往下沉,而是往石壁深處鑽,像活物在石頭縫裡爬,眨眼就把那一大片石壁染成了墨黑冰坨!
“操…那是什麼玩意兒?”疤臉衛往後縮了半步,嗓音發顫。沒人見過冰往石頭裡長的!
老蒼頭渾濁的老眼死死盯住那玉骨頭,嗓子眼像是被冰堵了,啞著擠出半句話:“…神屍的指頭!”
這話砸在所有人頭上,死寂。石壁深處,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哢哢”聲更響了,像有人在凍透的地底下鋸石頭。整片塌口的地麵開始篩糠似的抖,細小的碎石和墨綠冰屑簌簌往下掉。那釘在墨冰壁上的神屍指骨尖,猛地又往裡頂了一寸!石壁“轟隆”一聲悶響,蛛網般的漆黑裂縫順著冰墨紋理瘋狂蔓延!裂縫深處,一點烏黑發亮的硬角頂了出來——那是比成年漢子腰還粗的一截指節頂端!裹著凍結了不知多少年的堅厚凍土,散發出比冰川深處更瘮人的死寂氣息!
“跑!”青鼎侍嗓子劈了岔,拽住旁邊嚇傻的枯河小子就要後退。
“跑哪兒去!”裴渺暴吼聲壓過冰裂!他胸前三道烙紋赤金光爆閃,人已炮彈般衝了出去!焦黑的大手帶著焚儘一切的煞火,狠狠拍向那隻正往外拱的巨骨指!
轟——!
赤金煞火撞上烏黑骨指!墨冰石渣混合著灼熱的氣浪轟然炸開!裴渺悶哼一聲,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頂得倒飛而回,掌心焦糊一片,嫋嫋冒著青煙!那巨骨指隻是頂端被燎得微微發黑,竟毫不停滯,反而頂著殘存的煞火,又往前頂出一大截!第二根烏黑粗壯的指節破壁而出!窟窿裡擠著的碎冰土塊被這巨力硬生生碾成齏粉!
這根本不是凡力能阻擋的東西!
“冰凍它!”月織姬清冷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她素白的身影如冰雪精靈急掠而至,纖薄的冰袖鼓蕩翻飛,兩隻凍玉般的手掌瞬間覆蓋上一層凝練到近乎實質的深藍冰晶,不顧一切地按向那兩根已經探出石壁的恐怖骨指!
滋啦——!!
恐怖的冰火碰撞聲!神屍骨指上的千年凍土被至寒冰息凍結,瞬間蔓延開厚達數尺的幽藍堅冰!可那兩隻探出的骨指隻是稍一遲滯,表麵凍土裹著的冰晶就在巨大壓力下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烏黑的指骨本體在冰層下微微搏動,每一次搏動,月舞姬按在冰麵的手掌就劇烈震顫一下,皓腕上那圈玄冰晶鐲嗡鳴不止,裂開細密冰紋!
“呃…”月舞姬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絲冰線般的血跡。她腳下的凍土無聲開裂!
“結陣!冰封!”老蒼頭眼都紅了,也管不了什麼,把藥簍裡所有配好的冰蛤霜粉連同冰蛤殼整個砸了過去!冰霜粉末在骨指上方炸開,與月舞姬的冰息結合,勉強將那幽藍冰層又增厚了幾分,脆弱的平衡再次建立。
趁著這稍縱即逝的空隙,裴渺胸口烙紋灼燙如熔爐!他雙目赤紅,雙臂肌肉虯結賁張,猛地張開雙臂,如同要擁抱一座山嶽!煉臟境圓滿積累的深厚煞源與通脈境新生的澎湃火力瞬間融為一體,順著筋骨皮膜奔湧而出,在他身前瘋狂凝聚、壓縮!
一麵純粹由赤金煞火構成的熔岩巨盾,輪廓在空氣中扭曲蒸騰!盾麵流淌著熔漿般的光澤,悍然封向那處恐怖的裂隙!
轟!!!
熔岩火盾重重堵住大半個裂口!灼熱的氣浪與幽藍寒冰瞬間碰撞!冰火相激的嗤啦爆響席卷整個洞穴!冰晶與火星瘋狂炸裂飛舞!剛衝進來的兩個疤臉衛被激蕩的勁風吹得倒飛出去!
墨綠色的毒漿、破碎的魚鱗甲、扭曲的眼珠碎屑…剛才炸窟噴濺的所有汙穢之物,在觸及這冰火交織的核心地帶時,都瞬間汽化成黑煙,消弭無形!
神屍骨指的第二指節,在這股天地偉力般的對衝下,終於被硬生生頂回石壁一寸!
“給我——封死!”裴渺額頭青筋爆起,全身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瘋狂催動丹府火力,熔岩火盾的赤金光芒強行壓製著骨指上翻騰的凍土與死氣。另一邊,月舞姬嬌軀微顫,唇色冰白,幽藍冰晶順著骨指不斷蔓延、凍結、增厚,將那寸許的後退死死鎖進更厚的冰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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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合力,竟真的暫時頂住了這滅頂之災的降臨!
就在眾人心頭剛升起一絲渺茫希望時——
砰!砰!砰!
石壁深處那沉悶而緩慢的撞擊聲,陡然變得狂暴起來!如同巨人揮舞巨錘,瘋狂砸著凍結的地脈!那被凍結在幽藍堅冰裡的兩根神屍骨指,猛地迸發出刺目的烏光!
“不——!”月舞姬瞳孔驟縮。她按在冰麵的雙手轟然炸開!覆蓋骨指的數尺堅冰應聲爆碎!玄冰晶鐲“錚”然碎裂,化作無數冰屑四射!
強大的反噬之力讓她如同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
幾乎同時,裴渺麵前的熔岩火盾發出刺耳的崩裂聲!恐怖的力量順著火盾反衝,狠狠撞在他胸膛!
“噗——”裴渺眼前發黑,一口滾燙的淤血狂噴而出,整個人轟然砸塌後方一片半塌的土牆!胸前的烙紋光芒瞬間暗淡到極點!
失去了最強大的冰火壓製,那兩根粗壯猙獰的烏黑骨指再無阻礙!
轟隆隆隆——!!!
堅硬的岩壁像朽木般被徹底頂穿!一隻由三根巨大指節構成的、覆蓋著厚重墨綠凍土的恐怖手爪,徹底撕裂了壁障,從大地深處探出了它的全貌!
光是探出的半截前臂就遠超一個成年壯漢的身高!粗壯得令人窒息!覆蓋其上的墨綠凍土並非死物,裡麵凝結著無數枯藤根須、腐爛魚骨、扭曲的獸形冰雕,像是一幅地獄圖景的微縮!整隻巨爪懸浮在破窟窿上方,緩慢地舒展著指節,每一次微小的屈伸,周圍凍死的空間都發出“哢嚓哢嚓”的呻吟!純粹的寒威和古老無匹的屍煞如同冰與火的瀑布傾瀉而下!
枯骨營剛剛燃起的希望被徹底碾碎。死寂的絕望壓得所有人幾乎窒息。那魔爪之下,冰窟之內,月織姬被寒冰碎片埋在坑底,冰環儘毀;裴渺嘔血埋於塌牆瓦礫之中,胸前烙紋黯淡如燼;雷拓被震飛的巨力掀翻在地,青鼎侍的鐮刀脫手釘在冰岩上,老蒼頭手裡的藥簍滾落,藥粉撒了一地。
骸骨巨爪懸在冰窟頂,墨綠色的凍土裹著它緩緩收縮筋骨,指節每動一下,裂壁的冰麵就“哢嚓”爆響著延展出更多龜裂,縫隙裡滲出的不是水,而是凝結的、墨綠色的霜氣。
那是死亡的宣告,無聲而磅礴。
冰冷的絕望扼住了每一個人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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