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脫了棉衣換單衫,人們從寒冷的冬季走出來,步入春暖花開的春季。張國良為了儘快給兒子完婚,吉日定到這一天。
前邊婚事失了麵子,今天補辦婚事,雙方都縮減人員,一切從簡。隻為把新娘娶到家為原則,其他的儀式,都被統統去掉。
九先生怕女兒病身剛好,騎馬恐怕堅持不下來,就給張家要求用車來接親,張國良也就答應了,張家準備好兩輛馬車,因順著馬車路,要多走幾十裡山梁路,因而馬車也就早早的行動,九先生也把自己的馬車用上,希望所有人都坐上馬車。
這次送親,九先生隻選了幾個親近的人,所以,送親隊伍,和第一次相比,人少也就沒有氣勢。李梅花曾要求老伴,讓把所有親戚都叫上,不能輸了氣勢,結果被九先生給否決了,他說:“把女兒送到就行了,張家堡前邊已經大事操辦過了,今天肯定不會大辦,所以,我們就沒必要搞一個龐大的送親隊伍,張家不待見,那就是自取其辱。”李梅花也就不再堅持。
九先生看著送親隊伍走遠,心情十分低落,眼裡含著淚花,心裡覺得憋屈。本來有著大大方方,氣勢贏人的送親隊伍,可今天就像小寡婦改嫁,有點偷偷摸摸的樣子。一場幸事,而被中間的波折,扭曲的成了這個樣子,讓人感到臉上無光,而打不起精神。
九先生心中有點怨女兒金珠:孩子,你怎麼不理解當父母的心理?哪個父母不盼著兒女好?今天沒有順著你的心理,日後你就知道,父母是何等的用心良苦呀。
李梅花則是有著彆樣的心理,流著眼淚,看著人們走遠,心裡有著萬千不舍,養育了十幾年,今天突然走了,心裡隻覺得空蕩蕩的,情感難以割舍,可現實生活讓她作出抉擇,女大當嫁,不得不讓她自己獨自去麵對生活。在她心裡,經曆了前邊的事後,她突然覺得女兒長大了,自己真沒有能力管她了,還是讓她自己去自由自在的飛翔吧,女兒嫁了人,成了家,自己就不再承擔她的責任,肩上的擔子就減輕了,麵對現壯,隻能自己給自己寬心了。
真是:年幼女兒眼前歡,嫁人離家心傷感。
遙望遠去婆娑影,難禁淚珠滴衣衫。
金珠過門的當天,誌遠毅然跑到了金珠路過山坡上看著她出嫁,不能在師傅的家裡送她,也就隻有在山上看著大路上的馬車目送她。
父親看見兒子出去,一則怕他出事,二則怕他去阻攔金珠的車輛,也是尾隨他以防萬一。見他在山坡上遠望,也就在旁邊遠遠的看著他,給兒子什麼忙也幫不上,隻能心存自責,而無可奈何,他不怨彆人,隻怨自己沒能力,幫助兒子圓夢。
李誌遠坐在高坡頂上,遠遠的看著路上的馬車走過,撕心裂肺的高喊著:“金珠,金珠……”他的聲音,被山坡上的草木接收,被曠野裡的空氣稀釋,而沒有一點回音。
馬車上的金珠,根本不知道,遠遠的山坡上誌遠在呐喊,她的耳朵裡灌滿馬蹄聲,和馬兒脖子上的鈴鐺聲,她捂著耳朵,想把她隔絕在自己的世界裡。
誌遠用拳頭狠狠砸著身邊樹杆,手背上流出血也沒有感覺,奔湧的淚水,把送親的隊伍淹沒,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他什麼也看不到了。他靠著樹杆滑下,癱軟的坐在地上,美好的願望,隨著金珠的走遠而化為烏有,就像溝裡騰空而起的大霧,飄上天空,變成雲朵,那麼虛無飄渺,那樣高不可攀。
誌遠就像丟失了魂魄一樣,沒有一絲力氣讓自己挺起頭顱,腹腔像無底的空洞,無處安放自己飄蕩的心靈,身體躺倒在樹下,他根本找不到自我。
誌遠也根本不明白金珠的心理,金珠服從父親意願,完全是為了他能留在師傅身邊,完成大業,為了他以後能出人頭地,而違心的嫁了出去。
過了許久,誌遠的父親看著送親的馬車,已消失在山路上。想到兒子躺倒在潮濕地麵上,時間長了,對身體不利,就緩緩的上前來,站在兒子麵前說道:“兒子,人都走了,你的心也該收了,你們有緣沒分,也強求不來,還是跟我回家去吧。後邊還要跟著師傅,好好學手藝,隻要你出了師成了名,好女子多的是,咱以後給你找個更好的媳婦,我還指望著你給咱家頂門立戶,光宗耀祖呢,你不能躺在這裡,要振作起來。”
父親說的話,誌遠一句都沒聽得進去,他看著父親,一股無處撒的怨氣往上湧,他猛的爬了起來,一縷煙似的跑的沒有蹤影。
老父親追了一裡地,就看著他消失在山林裡,氣得他跺跺腳,一屁股坐在山坡上。心裡怨道:怎麼生出這樣一個沒有出息的愣頭青,牛脾氣上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他還一廂情願的想,讓兒子後邊繼續跟著九先生學醫,可誌遠的心,此時已不在這裡了,他覺得沒法在師父家待下去了,更沒臉見金珠了。
誌遠跑出一段路,看不見父親影子,這才放慢了腳步,他暗暗的發誓,他不再跟著師傅學醫了。自己跟了師傅這麼多年,師傅的事,就連同師傅家裡的大小事,他都當作自己的事看待,從沒有二心。可到了關鍵時刻,師傅就是瞧不起自己,把自己當外人看。真心沒有換來真心,而換來的是瞧不起。為了師妹不入虎口,他舍身求師傅,沒想到沒有得到原諒,反而換來的是羞辱。他決心要走出去,在外邊闖蕩,不再受家裡和師傅約束。外邊的大天世界,難道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他堅定了信念,走上去往槐慶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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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萬念俱灰出家走,踏遍天涯不回首。
外邊有著廣闊地,難道無我容身處?
張家堡此時也很平靜,沒有那日娶親那麼隆重。送親隊伍進門,隻舉行了一個極為簡單的拜堂儀式,金珠頭帶蓋頭,被人攙扶著,張魁拉著紅綢的另一端,麵部毫無喜色,就像應付差事一樣。進了洞房,張魁一把撤掉蓋頭,想看看這個惹得張家堡,人人都不高興的媳婦,長的是什麼模樣?當兩人四目相望時,張魁也有點發懵,沒想到,娶到的媳婦竟然如此漂亮,本來想發脾氣羞辱她一番,結果話到口邊,又忍住了,一言未發,轉身出去了。金珠也是第一眼看見張魁,羞澀的低下頭。
送親的人送到,張家就安排吃了飯。按照習俗,娶媳婦擺宴席,那是要吃兩頓飯。送親的人也看到,張家堡沒什麼人,根本沒有像前邊娶媳婦那樣的場麵和儀式,人送到了,等在那裡有點尷尬,也沒了意義,不如立刻回家,於是吃了飯就告辭。
張國良看著他們,走意堅決,覺得留下意義不大,也就沒過多誠心挽留。隻有幾個女的坐著自己的馬車順原路返回,男的步行翻溝走捷徑而回。
到了中午,有個認親環節,金珠被攙扶著到了大堂。人們看到,經過一番打扮後,金珠非常靚麗,周圍的人都發出驚歎的目光。
金珠看了一圈,她被攙扶到老太太麵前,攙扶女的把茶杯遞給金珠,金珠跪在老太太麵前,輕聲說:“婆,你喝茶。”老太太高興的接著,喝了一口,就從小燕手裡接過紅布包,打開是一對玉鐲,老太太笑盈盈讓金珠把手伸過來,親自給金珠戴在手腕上,金珠叩頭謝過。
轉過來又到張國良麵前,攙扶女的又遞給金珠酒杯,金珠同樣跪在公公麵前:“大,請你喝酒。”張國良一飲而儘,從口袋裡掏出紅布包,遞給金珠,金珠也是叩頭謝過。
金珠被攙扶到玉芝的麵前,金珠也是低著頭,表示自己對婆婆的尊重,把茶杯敬到玉芝麵前:“媽,你喝茶。”第一次麵對婆婆,金珠真有點膽怯和羞澀。
玉芝儼然一副婆婆的樣子,慢慢的接過茶杯,看著金珠低著頭,就說了一句:“把頭抬起來,讓我見識一下,兒媳婦長什麼模樣?以後不認識可就鬨笑話了,今天終於見到真人了。”媳婦見公婆,那是免不了的事。金珠應婆婆的話抬起頭,兒時媽媽的麵容,已在腦海裡消失,麵對的就是陌生的婆婆。
玉芝端詳的看著,她做夢也沒想到,跪在自己麵前的,就是自己丟失多年的女兒草草。她冷冷的說道:“哦,原來讓我們張家堡顏麵掃地的,就是你這顆珠豬)呀,我也不能失了禮,那就賞你一杯茶吧。”說罷,手一揚,一杯茶水,直接潑到金珠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