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外的日頭漸斜時,陸九淵剛把最後半塊桂花糕塞進嘴裡,便見白展堂掀著門簾衝進來,發梢沾著星子雪粒:"陸先生,軒轅家的人馬來了!
說是請您去大雪坪,瞧那出"老祖宗赴死"的戲碼!"
他手中的茶盞"當啷"落地。
昨夜批注《大黃庭》時心頭那團火,此刻突然燒穿了胸腔。
陸九淵扯過搭在椅背上的青衫,袖中係統印記燙得驚人——他早該想到,小丫頭在青石板上畫的"赤煉霞",原是軒轅青楓額間那抹朱砂胎記的彆稱,而"選為......"的未竟之語,必是指軒轅世家每十年一次的"鼎爐大選"。
"佟掌櫃的賬本!"白展堂追在身後喊,"您上月賒的三十文......"
"記我賬上!"陸九淵頭也不回地衝進雪幕。
馬蹄聲裹著北風撞進耳鼓,三匹玄色快馬已停在客棧門口,為首的青年腰間懸著軒轅家紋玉牌,正是故事裡總被軒轅敬承護在身後的族中旁支少年。
"陸先生,我爹說,您該來看看他藏了二十年的酒。"少年掀開車簾,雪光映得他眼尾發紅,"他說,這壇酒開的時候,要請最會說故事的人,記清每一滴滋味。"
陸九淵翻身坐進車廂。
車輪碾過結冰的青石板,他摸出懷裡的《大黃庭》,鹿皮封皮上的金漆在顛簸中蹭著掌心,像極了小丫頭眼睛裡的星子——原來不是命運在嗡鳴,是他說書時凝聚的人氣,早順著係統印記滲進了故事裡,成了軒轅敬承突破天象境的最後一把火。
大雪坪的風卷著碎雪劈麵而來時,陸九淵聽見了哭聲。
山巔那棵百年老槐下,軒轅青楓跪坐在雪地裡,腰間還係著昨日說書時他描述的豆綠裙帶。
她懷裡抱著具染血的青衫屍體——是軒轅敬承的三弟,那個總在族會裡揪著青楓辮子罵"賤種"的混賬東西。
此刻他咽喉處插著半柄斷劍,劍身上"敬承"二字被血浸得發亮。
"三叔要把阿姐送進老祖宗的閉關洞。"旁邊跪著個渾身發抖的小丫鬟,指甲縫裡還沾著雪和血,"他說阿姐的生辰八字最合......老爺就突然......突然眼睛紅得像要滴血,然後......然後那劍就自己飛起來了!"
人群中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
陸九淵抬眼,正看見軒轅敬承立在老槐枝頭。
他褪去了往日的青布舊衫,換了身洗得發白的儒生長衫,腰間懸著塊半舊的玉鎮紙——那是故事裡他亡妻留下的遺物。
此刻他周身騰起金色氣勁,竟比天上陰雲還濃三分,分明是傳聞中隻有儒家聖人才能修出的"浩然罡氣"。
"二十年了。"軒轅敬承開口時,山風突然止息。
他望著人群裡縮成一團的族老們,聲音像淬了冰的刀,"你們說我懦弱,說我龜縮在柴房裡抄書,說我連妻子被辱都不敢出頭——可你們知道我在等什麼嗎?"
他抬手,指尖虛點向山巔最深處的石屋。
那裡的青瓦突然炸裂,露出個白發垂地的老者。
老者周身纏繞著青黑霧氣,正是天人境強者特有的"死氣返祖"之象——軒轅大盤。
"我在等這老東西壽元將儘,等他不得不吸鼎爐補命。"軒轅敬承踏雪而下,每一步都在雪麵烙出個焦黑的腳印,"等我抄完三百卷《春秋》,把書中浩然氣淬進骨血,等我女兒滿十六,再不用怕那老東西的搜魂術。"
軒轅大盤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終於從這個往日連頭都不敢抬的族子身上,嗅到了威脅:"小輩狂妄!
你不過剛入天象......"
"不。"軒轅敬承解開領口,露出心口處刺著的"孝"字,墨跡早已滲進血肉,"我抄《春秋》時,借了三百個讀書人的誌氣;我守柴房時,受了二十年冷眼的怨氣;我忍你欺我妻女時,攢了二十年的恨氣——今日,我以三氣合道,成儒聖!"
天地突然變色。
陰雲裡滾出赤金色雷霆,劈在軒轅敬承身周,竟被那團浩然罡氣裹成了金箍。
他身後浮現出九丈高的虛影,是孔子執簡,孟子持劍,朱子握筆,儒門七聖並肩而立!
"老東西,你不是要我女兒的命嗎?"軒轅敬承踏碎腳下青岩,直衝向軒轅大盤,"今日我便拿這條命換——你若能殺我,我女兒便帶著我的骨血遠走高飛;你若殺不了......"
他的拳頭穿透軒轅大盤的護體氣勁,砸在老者心口:"我便送你下地獄!"
這一戰,直打了半柱香。
陸九淵看得手心裡全是汗。
軒轅大盤的青黑死氣能腐蝕兵器,卻在浩然罡氣前寸寸碎裂;軒轅敬承的儒聖虛影每挨一擊,便有一位聖人身影淡去——到最後,隻剩孔子虛影還立在他身後,手中竹簡上的字被血浸透,模糊成"舍生取義"四個大字。
"阿爹!"軒轅青楓突然尖叫。
陸九淵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軒轅大盤的指甲已刺穿軒轅敬承的左肩,黑血正順著傷口湧出,腐蝕著他的經脈。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青兒,過來。"軒轅敬承突然笑了,笑得像當年在柴房裡教女兒背《詩經》時那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