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漸重,康敏的指尖在檀木匣上敲出細碎的節奏。
她望著喬峰腰間那柄湘妃竹骨的折扇,唇畔勾起半分笑意——前日聚賢莊裡,這契丹蠻子替她擋下追命劍時,她便故意踉蹌著撞進他懷裡,趁亂將扇墜上的流蘇勾了半寸在指甲裡。
如今這柄本該在她妝匣裡的折扇,正靜靜躺在她掌心,扇麵那道劍痕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幫主可還記得這柄扇子?"她抬腕時,珍珠步搖在鬢邊輕顫,"前日你替我擋暗器時落下的。"話音未落,人群裡已傳來抽氣聲——誰不知道馬大元命案裡,凶手正是用折扇骨做的凶器?
喬峰的酒葫蘆"當啷"墜地,酒液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
他盯著那柄折扇,喉結動了動:"當日...當日我見你被圍攻,隨手解了扇囊擲過去,原想著不過是擋個三五招。"他伸手要接,康敏卻突然將扇子往身後一藏,繡著並蒂蓮的袖口掃過他手背,"幫主彆急,我這兒還有馬副幫主的遺書。"
她從匣底抽出一張染血的紙箋,邊角已泛著焦痕:"前日夜裡,有賊翻進我房裡偷東西,我拚了命才搶回這半頁。"紙頁展開時,風卷著血腥味撲來,"遺書上說...說他發現幫主是契丹餘孽,正要上報,便被滅口了。"
人群炸開了鍋。
吳長風的拳頭砸在樹乾上,震得落葉簌簌:"馬副幫主為人最是方正,他的字我認得出!"徐長老眯著眼湊近,白須幾乎掃到紙頁:"這墨跡...確是馬老弟常用的徽墨。"
陸九淵站在樹影裡,指尖摩挲著腰間的醒木。
他盯著康敏垂落的眼睫——方才她遞折扇時,左手小指不自然地蜷了蜷,那是常年握筆的人才有的舊習。"且慢。"他踏前一步,醒木"啪"地拍在石桌上,驚得趙錢孫的酒葫蘆差點落地,"喬幫主素日穿的是短打勁裝,何時見他帶過湘妃竹扇?"
喬峰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他常年係玄鐵令的位置,此刻空蕩蕩的。
前日替康敏擋暗器時,他確實解了扇囊,但那是阿朱硬塞給他的,說"幫主總穿粗布衣裳,帶把扇子顯文雅"。
想到此處他突然轉頭:"阿朱,那扇子是..."
"是我前日在蘇州買的。"阿朱從人群裡擠出來,發辮上的銀鈴叮當作響,"我見幫主總穿青布短褐,想著配把素扇好看些。
可幫主昨日晨起便說"拿這勞什子累贅",讓我收進箱子了。"她忽然頓住,眼尾微微上挑,"奇怪了,馬夫人說前日夜裡有賊,可這遺書若真在您房裡,為何沒和扇子一起被偷?"
康敏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望著阿朱發亮的眼睛,想起昨日裡這小丫頭總在她窗下晃悠——莫不是她早看出了破綻?
麵上卻仍掛著笑:"許是那賊見扇子貴重,先搶了扇子,我驚醒時才奪回遺書。"
"白長老。"陸九淵突然轉身,目光如刀刺向白世鏡,"您是丐幫執法長老,可知馬副幫主生前用的折扇是什麼樣?"
白世鏡正盯著康敏頸間的珍珠項鏈發怔——那是他上月托人從南海帶回來的,說是要送"最知心的人"。
被這一問,他渾身一震,酒氣混著冷汗從毛孔裡滲出來:"馬...馬副幫主用的是烏木扇骨,扇麵繪鬆鶴...鬆鶴延年。"
"那這柄湘妃竹扇,倒像是哪家閨秀的物件。"陸九淵指尖敲了敲石桌,"更奇的是,馬夫人說遺書是前日夜裡被搶,可這紙頁邊角的焦痕..."他拈起紙角對著月光,"分明是陳年舊傷,墨色也比邊上淺了三分——怕不是從舊信上裁下來的?"
人群裡響起嗡嗡的議論。
康敏的耳尖紅得滴血,她強撐著去扶石桌,卻碰倒了白世鏡方才踹翻的石凳。"夠了!"她拔高了聲音,"你們偏信契丹人的話,倒不信我這苦命的未亡人?"
"苦命?"白世鏡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破風箱。
他盯著康敏發顫的手腕,那串翡翠手釧是他親手替她戴上的,"你前日還說...還說以後隻和我..."話未說完,他突然捂住嘴後退兩步,靴底碾碎了幾片落葉。
全場死寂。
阿朱的銀鈴不響了,吳長風的拳頭懸在半空,連樹上的夜鴉都噤了聲。
康敏的臉白得像紙,指尖死死摳住檀木匣,指甲縫裡滲出血珠。
喬峰盯著她,又看看白世鏡,突然明白過來——那日他去馬大元房裡議事,透過窗縫看見的身影,原是這二人!
陸九淵望著白世鏡煞白的臉,又掃過康敏顫抖的指尖。
他摸出懷裡的醒木,在掌心輕輕拋接——這一拋,拋起的是丐幫二十年的積怨;這一接,接住的是江湖人心的秤砣。
夜風掀起他的青衫,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正罩在康敏腳邊那灘酒液上,像要將所有秘密都浸在這月色裡。
"白長老,"他的聲音突然放輕,像在說段平話,"您方才說的"以後隻和我",是和誰?"
白世鏡的喉結動了動,嘴唇張了又合。
康敏突然抓起檀木匣往林外跑,裙角掃過陸九淵腳邊時,一片碎紙片從匣縫裡掉出來——是半枚帶血的指甲,染著丹蔻,和她左手小指缺了半寸的指甲嚴絲合縫。
阿朱剛要追,陸九淵伸手攔住她。
他彎腰拾起那片碎紙,借著月光看清上麵的字跡——是馬大元的筆跡,寫著"敏兒親啟"。
林外傳來康敏的尖叫,混著夜鴉撲棱翅膀的聲音。
陸九淵望著那片碎紙,又抬頭看向喬峰——後者正攥著玄鐵令,指節發白如骨。
他知道,今夜這潭渾水,才剛剛翻起第一朵浪花。
喜歡綜武:我在同福客棧說書請大家收藏:()綜武:我在同福客棧說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