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裡的燭火被穿堂風卷得直晃,張三掀開門簾時,鼻尖先撞上了股酸餿的酒氣——是方才伍長獻殷勤留下的半壇燒刀子,此刻正歪在案角,酒液順著木紋淌成條暗黃的河。
"張公子,楊將軍還在議事廳與參將們核對著城防圖,小的先帶您到偏帳歇腳。"伍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張三轉身時恰好看見對方腰間的鑰匙串晃了晃,銅環撞出細碎的響。
他望著伍長退出門去,靴底碾過的草屑發出輕響,這才扯了扯青衫下擺,在虎皮椅上坐直。
"公子!"
急促的腳步聲撞破帳外的寂靜,李四掀簾的動作太急,額角的汗珠子順著鬢角滾進衣領。
張三的瞳孔微微收縮——這是他安插在二十個"泰山弟子"裡的暗樁,此刻腰間的火折子不見了,左袖還沾著靛藍色的染漬。
"說。"他的指節抵著案幾,聲音像浸了冰的鐵。
李四"撲通"跪在地上,後槽牙咬得咯咯響:"方才在染坊那處,老七吹哨示警時被追命盯上了。
那捕頭腳程快得邪乎,老七跑過三條巷子還能聽見他鎖鏈子響......"
"廢物!"張三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盞"當啷"摔碎,瓷片紮進他手背也渾然不覺。
狼頭銅印在暗格裡硌著腰腹,他想起楚相玉信裡"明日戌時開城"的字跡,喉間突然泛起腥甜——若追命此刻衝進雁門關,六扇門的密報順著八百裡加急傳到楊業案頭,他們這些"泰山派援兵"連半柱香都撐不住。
"公子!"李四仰頭時,臉上還掛著道血痕,"小的讓老三帶著迷煙守在染坊後巷,追命追到老七時,老三把整包曼陀羅粉撒進了風裡。
那捕頭武功再高,總不能閉著氣跑十裡地......"他從懷裡摸出半塊染布,靛藍色的"蘇記染坊"在燭火下泛著冷光,"這是老七咬在嘴裡的布角,他跳牆時扯下來的,追命撿了這布角,怕是要往染坊查,但查不出彆的......"
張三的手指緩緩鬆開。
他盯著那半塊染布,突然想起方才過城門時,瘦高個用腳尖踢碎石的動作——那是他們約定的"戌時"暗號。
若追命真被迷煙拖住,至多延誤兩個時辰,足夠他們在戌時前控製西城門守軍......
"你說追命撿了染布?"他突然彎腰揪住李四的衣領,"蘇記染坊的標記,六扇門的人查起來,最多半日就能順到代州染匠的賬冊。
若有人想起上個月給泰山派做過二十套灰衣......"
"公子!"李四的聲音帶著哭腔,"小的們穿的灰衣是從滄州布莊現買的,染坊的賬冊早讓老九燒了!
那染布是老七隨手撿的,根本不是咱們的東西!"
張三鬆開手,後退兩步靠在案邊。
燭火映得他額角青筋直跳,他摸出懷裡的烏木哨子——這是方才李四遞來的,老七的緊急示警哨。
哨身還帶著體溫,他捏得指節發白,突然將哨子狠狠砸在地上。
"明日未時三刻西市火起,戌時開城。"他盯著地上的碎瓷片,聲音像磨過的刀,"若追命趕在未時前進城,火起就是打草驚蛇;若趕在戌時前......"他猛地抬頭,目光像兩把淬毒的劍,"你們拖住的是四大名捕裡最善追蹤的追命,不是街頭賣藝的雜耍!"
李四額頭抵著地麵,冷汗把青磚洇出個深色的圓:"小的們在染坊後巷埋了五處絆馬索,又在井裡下了蒙汗藥,追命就是長了翅膀......"
"夠了。"張三打斷他,轉身從案頭扯過件玄色鬥篷。
狼頭銅印在暗格裡硌得生疼,他摸出那半枚銅印,指腹蹭過狼頭的眼睛——楚相玉說過,契丹南院大王耶律大石的腰牌上也有同樣的狼頭,合印為信。
"我親自去契丹營地。"他將銅印塞進鬥篷內袋,"你帶八個人守西城門,見著穿灰衣的兄弟就往酒裡下蒙汗藥;王五帶十個人盯著議事廳,楊業的朱筆圈過西城牆,你們得把守城的兵換了......"他突然停住,盯著李四腰間空蕩蕩的火折子位置,"火折子呢?"
"方才跑的時候掉了。"李四聲音發顫,"小的這就......"
"不用。"張三扯過桌上的酒壇,仰頭灌了口,辛辣的酒液順著嘴角淌進衣領,"你隻需記住——若我未時前沒回來,不管西市有沒有火起,都給我把城門砸開。"他甩了甩鬥篷,玄色衣擺掃過地上的碎瓷,"若有人敢提前動手......"他的目光掃過李四脖頸,"我讓你們比老七死得更難看。"
帳外的更鼓聲突然炸響,是戌時三刻。
張三掀開門簾的瞬間,冷風裹著草屑灌進來,吹得燭火"噗"地熄滅。
黑暗中,他摸了摸腰間的玉牌,突然聽見遠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不是雷聲,是馬蹄踏在凍土上的震動。
他頓住腳步,望著雁門關外的夜色。
那裡有星子墜在山尖,像極了去年在滄州看見的,契丹大軍紮營時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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