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師的琵琶弦在最後一個尾音裡輕顫,像一片被風揉皺的月光。
她抱琴起身時,廣袖垂落如瀑,眼尾那點朱砂痣隨著抬首的動作微微上挑,恰與陸九淵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陸先生,"她的聲音比歌聲更輕,像是春夜落在青瓦上的雨,"可還聽得滿意?"
戲樓裡的燭火突然靜了。
追命半蹲在地上,剛要去撿碎酒碗的手懸在半空;謝卓顏的劍穗還搭在茶盞沿,瓷與絲的摩挲聲卡在喉間;連樓外巡夜的更夫敲梆子的動靜都弱了幾分——滿場人都在等,等那個從開場就沒被歌聲迷了心智的人開口。
陸九淵的拇指蹭過醒木邊緣的刻痕。
係統麵板在眼前忽明忽暗,新觸發的任務提示還在跳動:"江湖評鑒:以正聲破邪韻,獎勵說書點+300"。
他望著李師師發間那朵夜合花,想起方才歌聲裡纏在眾人七經八脈的內力——那不是普通的唱曲,是用柔勁化了的"迷心術",連謝卓顏這樣的劍客都鬆了劍,追命這樣的捕快都失了神。
"靡靡之音,不聽也罷。"
話音落地的瞬間,戲樓的空氣像被凍住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二樓雅座的錦袍公子,茶盞"啪"地磕在案幾上:"你算什麼東西?
李娘子的《水調歌頭》連太學博士都誇過的!"
"就是!"樓下有個繡著雲紋的後生攥緊了腰間玉佩,"李娘子的嗓子是汴河潤出來的,你倒會挑刺!"
謝卓顏突然攥緊了劍穗,劍鞘在木凳上擦出刺啦聲:"都閉嘴。"她掃過滿場漲紅的臉,又偏頭看陸九淵,"他說得對。"
追命終於撿起了酒碗碎片,蹲在地上抬頭笑:"陸兄弟沒被迷了魂,這耳朵比咱們金捕頭的獵犬還靈。"他晃了晃手裡的瓷片,"我這酒碗碎得冤枉,原是被李娘子的聲兒震的。"
滿場議論像炸開的蜂窩,可陸九淵的目光始終鎖在戲台上。
李師師的手指還搭在琵琶弦上,指節泛著青白。
她方才旋身時撲滅的火星子在燭台裡劈啪作響,映得她眼尾的朱砂愈發豔得刺目。
那抹藏在歌聲裡的內力正順著琴弦往回縮,像被踩了尾巴的蛇。
"陸先生好耳力。"她忽然笑了,隻是那笑比哭還淡,"是妾的不是,原該唱些金戈鐵馬的曲子,才合江湖人的胃口。"
綠翹從後台跑出來,手裡攥著帕子要給李師師擦汗,見這情形又頓在台邊,急得直搓帕子:"娘子,您這曲子......"
"無妨。"李師師打斷她,廣袖一拂將琵琶擱在案上,動作比方才慢了三分,"陸先生說得對,這曲子太軟。"她抬眼時,眼底的哀怨像被風吹散的霧,"倒是妾僭越了,原不該拿這樣的曲子來擾江湖兒郎的劍心。"
陸九淵喉結動了動。
他看見她腕間的銀鈴在抖,聽見她話音裡那絲極輕的哽咽——這女子分明在示弱,可他知道,方才那曲裡的內力若真要傷人,此刻滿場早該倒下一半。
"李娘子。"他起身時,醒木在案幾上發出悶響,"明日樊樓,我作首《滿江紅》。"
戲樓裡的議論聲突然靜了。
李師師的指尖停在琵琶弦上,抬頭時眼波流轉:"樊樓的月,可比不上這戲樓的燭火亮。"
"亮不亮的,總要照照。"陸九淵抄起桌上的茶盞,茶已經涼了,卻比他此刻的心跳還燙,"有些曲子,該唱給汴河聽,不該隻唱給屋簷下的人。"
綠翹扶著李師師往後台走,經過陸九淵身邊時,他聞見一縷極淡的沉水香——和方才歌聲裡的內力味道一模一樣。
李師師的廣袖掃過他的袖口,極輕地扯了一下,像春燕掠過柳枝。
"陸先生,"她的聲音隻有他能聽見,"明日樊樓,妾等著聽那首"滿江紅"。"
陸九淵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幕布後,係統提示音在耳邊炸響:"任務進度更新:13"。
他摸出鬢角發燙的銀針,突然想起顧惜朝說過的話——這江湖最妙的,從來不是刀光劍影,是有人敢在一片柔靡裡,唱一聲"怒發衝冠"。
樓外更夫敲過三更,梆子聲驚起一群寒鴉。
陸九淵望著窗外漸沉的月,把醒木往懷裡揣了揣。
明日樊樓的茶,怕是要比今夜的更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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