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踩著青石板往回走時,靴底碾過片碎瓷——是方才李師師摔落的茶盞殘片。
他彎腰撿起,指腹擦過釉麵未乾的水漬,忽然聽見左側巷口傳來車鈴輕響。
青帷馬車不知何時停在陰影裡,車簾半卷,雷純的指尖挑著鎏金請帖,在風裡晃出細碎的光:"傅捕頭,我家主人說您走得急,茶盞都沒碰。"她眼尾的珍珠隨說話的動作輕顫,"這茶不燙,隻聊些江湖人的生意。"
傅宗的拇指在碎瓷邊緣輕輕一按,刺痛感順著神經竄上來。
他抬眼時眸色沉了沉——雷純的指甲染著丹蔻,卻在指節處泛著青白,分明是長時間攥緊某物所致。
他想起方才在樊樓外,陸九淵接過請帖時係統銀針發燙的模樣,喉間泛起冷意。
"雷姑娘的生意,總愛搭著人命談。"傅宗踱步到車前,靴尖點了點車輪下的青石板,"六分半堂的馬車,輪軸沾著城南藥鋪的朱砂粉。
謝姑娘昨日咳血,我剛讓人去同春堂抓了十副潤肺散。"他突然傾身湊近車簾,"雷姑娘可知道,同春堂的藥碾子,會在車輪上碾出細如粟米的紅砂?"
車簾內傳來絲綢摩擦的聲響,雷純的笑聲變了調:"傅捕頭好眼力。"她將請帖往前送了寸許,"那便直說——我家主人要除諸葛書,願以三事相換:神侯府退半城防線,放六分半堂接管金風細雨樓暗樁,再...保謝姑娘的命。"
最後五個字像根細針,精準紮進傅宗心口。
他盯著雷純腕間晃動的銀鈴——那是謝卓顏去年生辰時,他親手打的。
鈴身上刻著"平安"二字,此刻卻被雷純用紅繩係著,在風裡撞出刺耳的響。
"謝姑娘前日還說,這銀鈴該換根素色絲絛。"傅宗伸手捏住銀鈴,指腹重重碾過"安"字的刻痕,"雷姑娘替我帶句話:六分半堂的茶,喝一口要吐半升血。"他鬆開手,銀鈴墜子"當啷"砸在車板上,"至於諸葛書..."他轉身要走,又停住腳步,"雷姑娘該去問問關七,他的人昨晚可守在諸葛書的地牢外。"
青帷馬車突然疾馳而去,帶起的風卷著幾片梧桐葉撲在傅宗臉上。
他抹了把臉,摸到掌心的濕意——是方才碎瓷劃開的血珠,正順著指縫往下淌。
謝卓顏的院子裡飄著藥香。
傅宗推開門時,她正倚在竹榻上咳,帕子掩著唇,指節泛白。"又去見雷純了?"她聲音啞得像砂紙,"我聞見六分半堂的沉水香了。"
傅宗蹲在她榻前,替她攏了攏被角:"阿顏,諸葛書被關七控製了。"他從懷裡摸出個小瓷瓶,"方才傅相讓人送來的,說是能壓咳。"
謝卓顏卻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進他未愈合的傷口:"你瞞我什麼?"她盯著他掌心的血珠,"樊樓的茶盞,雷純的銀鈴,還有...你方才說關七。"
傅宗閉了閉眼,將雷純的條件和盤托出。
末了,他摸出那半片碎瓷:"李師師的茶盞裡,摻了慢性毒。
傅相讓她傳假消息,怕也是拿她的命做餌。"
謝卓顏的手指慢慢鬆開,帕子落在碎瓷上,染了半片紅:"陸九淵要攪的,從來不是江湖,是整座汴京城的局。"她突然劇烈咳嗽,"傅宗,你明日要做什麼?"
"追命今晚會帶六分半堂換防的情報。"傅宗替她順背,"我打算午時潛入。"
"午時?"謝卓顏猛地抬頭,"六分半堂午時空隙最少,他們..."
"他們以為我們會選子時。"傅宗指尖點了點自己太陽穴,"鮮於仇總說陸先生愛反其道而行,我學一次。"
二更天,追命踹開傅宗的門時,腰間的酒葫蘆還滴著酒:"奶奶的,六分半堂的暗樁比茅坑裡的石頭還難撬!"他甩著手裡的羊皮卷,"換防時間寅時到卯時,可老子在他們夥房聽見——"他突然壓低聲音,"每日午時三刻,後廚要煎一爐"醒神散",專給叢夢荷姑娘送的。"
傅宗展開羊皮卷的手頓住:"醒神散?"
"狗屁醒神散!"追命灌了口酒,"老子跟著送藥的小斯溜到偏院,那藥味衝得人腦仁疼——分明是失智散的方子!
朱砂、曼陀羅、烏頭,一樣不少!"他拍桌,"陸九淵那孫子,用毒藥控著叢夢荷,想借她的手捏金風細雨樓的七寸!"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雲遮住。
傅宗盯著羊皮卷上的換防圖,筆尖在"午時"二字上戳出個洞。
他想起今日在汴河邊,陸九淵摸醒木時的笑意——原來那不是說書人的從容,是布網者的得意。
"明日午時,動手。"傅宗將筆一擲,"告訴神侯府,讓他們準備好藥罐。"
後半夜起了霧。
傅宗站在簷下,望著霧氣漫過院角的老梅樹。
遠處傳來隱約的歌聲,像是有人在練嗓子,調子清越婉轉,裹在霧裡散不開。
他摸了摸腰間的軟劍,想起追命臨走時說的話:"聽說諸葛家那姑娘明日要在醉仙樓開宴,唱新譜的《鶴衝天》。"
霧更濃了。
歌聲卻愈發清晰,像根細絲,輕輕纏上他的手腕。
傅宗望著霧氣深處,忽然覺得這霧裡藏著的,遠不止六分半堂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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