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淵的棉袍下擺掃過宮門前的漢白玉階時,小太監捧著空托盤的手還在發顫。
他望著說書人清瘦的背影沒入雪霧,喉結動了動——方才陸相說"暫且受不起"時,眼尾那抹笑太淡,倒像是雪水滲進了骨縫裡,涼得人後頸發緊。
"公公?"遠處傳來值夜侍衛的吆喝,小太監打了個激靈,忙將金牌往袖中一塞,碎步往宮內跑。
宮牆下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晃,把他的影子扯得老長,像條被踩了尾巴的狗。
陸九淵沿著朱雀大街往南走,靴底碾碎積雪的聲音格外清晰。
他能感覺到後頸汗毛根根豎起——自過了天津橋,就有七道若有若無的氣機纏上了他。
係統麵板在眼前閃爍,新彈出的警示框紅得刺眼:"檢測到九級危險,建議宿主激活"舌綻春雷"技能。"
"來得倒快。"他低笑一聲,指尖輕輕叩了叩袖中醒木。
紅繩不知何時已徹底鬆開,繞著指節打了個活結,觸感像極了當年在說書棚裡,老周頭教他綁醒木時的溫度。
那老頭總說,"醒木不是鎮場子的,是鎮人心的",可如今...
轉過青石板巷口,北風卷著雪粒劈頭蓋臉砸下來。
陸九淵停住腳步,望著前方三步外的雪堆——方才還平整如鏡的雪麵,此刻裂開九道蛛網狀的細紋,每道細紋裡都凝著淬毒的寒芒。
"陸先生好定力。"左側槐樹上傳來沙啞的笑聲,雪團簌簌落下,露出個穿玄色皮裘的胖子。
他腰間掛著九串銅鈴,每串銅鈴上都沾著暗褐色的血漬,"在下"食王"陳三刀,久聞先生嘴皮子能翻江倒海,今日倒想看看,這雙肉掌能不能把你舌頭剁下來下酒。"
話音未落,右側屋頂同時躍下三道身影。
為首的青衫書生手持狼毫筆,筆鋒滴著墨汁,正是惡名昭彰的"惡書生"周不凡:"陳老饕,你倒是會挑時辰。
武曌那老婦剛解禁神都,江湖人等了十年的《長生訣》消息就傳出來,合該是陸先生給咱們引路。"
剩下五人從巷尾圍上來,有使判官筆的,有提九環刀的,甚至還有個扛著殺豬凳的屠戶——九道氣機如九根鋼針,將陸九淵釘在雪地裡。
陸九淵望著周不凡腰間晃動的玉牌——那是嵩山派的信物。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醉仙樓說書,說到"左冷禪欲並五嶽"時,台下有個穿青衫的看客摔了茶盞。
此刻再看周不凡眼角的朱砂痣,與那日茶盞碎片劃破的桌角紋路,竟重合得嚴絲合縫。
"各位要《長生訣》?"他伸手摘下鬥笠,雪粒落進發間,"可陸某說書十年,隻聽過"長生訣,血來祭"的說法。"
食王陳三刀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小子方才說話時,醒木在袖中震了三下,每一下都撞在他"氣海穴"上。
他下意識去摸腰間銅鈴,卻發現指節發僵,連解銅鈴扣的力氣都沒了。
"裝神弄鬼!"屠戶掄起殺豬凳砸來,凳角帶起的風聲裡裹著腐肉味。
陸九淵不躲不閃,待凳麵要砸到麵門時突然側頭,右掌如刀劈在凳腿接合處——那凳腿竟是精鐵所鑄,劈得火星四濺,卻也生生被他劈出半寸裂痕。
"好功夫!"周不凡眼睛發亮,狼毫筆在空中劃出"殺"字,墨汁凝成細針射向陸九淵咽喉。
陸九淵反手抽出醒木,紅繩"唰"地繃直,正纏住最前麵那根墨針。
他手腕一振,墨針倒射回去,正紮在周不凡左手背。
"啊!"周不凡痛叫一聲,後退兩步撞在院牆上。
他望著手背上冒血的針孔,突然笑了:"難怪左盟主說你是心腹大患,這手借勁...倒是比當年風清揚那老匹夫還妙。"
話音未落,陸九淵的身影突然模糊。
食王陳三刀隻覺眼前一花,頸側傳來刺痛——那說書人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後,醒木正抵在他"天柱穴"上。
"風來吳山。"陸九淵的聲音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這招是跟西湖畫舫上的老船工學的,他說"風過吳山時,要像撕畫卷那樣撕了風"。"
陳三刀想喊,卻發現喉嚨發不出聲。
他低頭看向自己胸口——不知何時,醒木上的紅繩已纏了他心口七圈。
紅繩越勒越緊,他能聽見肋骨斷裂的聲音,能看見自己的血透過繩結滲出來,在雪地上染出朵畸形的花。
"噗!"
最後一聲骨裂響過,陳三刀直挺挺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