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川那冰冷金屬摩擦般的聲音還在廣場上空殘留著餘韻,他人卻已如同融入陰影般消失在高台之上,沒有半分拖遝,隻留下數百名年輕人心頭沉甸甸的壓迫感。
緊接著,一群身著統一墨黑色製服、麵無表情的工作人員迅速上前,如同精確的齒輪開始運轉。他們高效地將廣場上的人群分成兩股洪流——女生和男生,分彆由不同的小組引導,朝著盆地邊緣兩棟風格同樣冷硬、如同灰色方碑般的宿舍樓走去。
韓斌、李綱、吳德隨著男生隊伍前行。宿舍樓內部通道寬闊而簡潔,牆壁是冰冷的合金灰色。他們被分配到了不同的房間。韓斌推開屬於自己的那扇門,裡麵是一個大約十平米左右的空間。一張堅固的單人床靠牆擺放,一張嵌入牆壁的金屬書桌,一個同樣嵌入牆體的儲物櫃,還有一個小小的、帶磨砂玻璃的獨立衛生間。雖然空間不大,陳設也極其簡單,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但床鋪乾淨,光線充足,溫度適宜,給人一種功能性的舒適感。這對於經曆了長途跋涉和殘酷選拔的韓斌來說,已是難得的安身之所。
身體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他淹沒。他簡單洗漱,將自己扔在床上。窗外是模擬的恒定柔光,分不清晝夜。帶著對王川出現的警惕、對這龐大基地的陌生感以及對明日未知的隱隱好奇,韓斌的意識迅速沉入了黑暗的睡眠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一種內置的、溫和但無法忽視的蜂鳴聲在房間內響起。韓斌猛地睜開眼,窗外依舊是那柔和的“天光”,但感覺上似乎“明亮”了一些,仿佛模擬的晨光。他迅速起身,整理好自己那身同樣發放的、製式但合身的深灰色訓練服。
走出房門,走廊裡已經有不少身影在移動,大家沉默地彙入人流,沿著指示牌,再次朝著中央廣場的方向走去。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雜著緊張和期待的凝重。
廣場上,昨日王川站立的高台空無一人。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著青色長袍、麵容肅穆的工作人員。他目光平靜地掃過迅速集結、站得還算整齊的數百名少年少女,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廣場:
“從今日起,你們的訓練將分為三個階段循環進行:擴智、鍛造、淬火。”
“擴智,旨在提升你們的理論知識,理解我們所對抗之物的本質、曆史與規律。知識是照亮黑暗的第一縷光,亦是生存的基石。”
“鍛造,錘煉你們的肉體、精神以及對自身‘道’與‘術’的掌控。百煉方能成鋼。”
“淬火,則是在真實的、充滿致命威脅的拚殺環境中,將你們所學所練徹底熔煉、改造,在生死邊緣鑄就真正的戰士之魂。”
“現在,”青袍工作人員指向廣場一側通往建築群的道路,“你們的第一課——擴智。”
人群再次移動,被引導至一棟與宿舍樓風格類似、但規模更大的灰色建築前。推開厚重的金屬門扉,裡麵是一條寬闊的走廊,兩側是一間間教室的門。
韓斌、吳德、李綱三人隨著人流進入其中一間教室。教室內部呈階梯狀,五十張帶有翻板的金屬座椅從講台前最低處,一層層向教室後方高處延伸。光線從高處模擬的窗戶投入,照亮了空氣中微小的浮塵。
三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沿著側邊的階梯,徑直走向了最後一排、最高處角落的位置。這個位置視野開闊,既能看清整個教室和講台,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感。他們陸續坐下,冰冷的金屬椅麵傳來一絲涼意。
教室裡的座位迅速被填滿。來自天南海北的少年少女們,帶著各自不同的氣質和經曆,此刻都安靜地坐著,目光聚焦在前方空蕩蕩的講台上。空氣中隻剩下細微的呼吸聲和衣物摩擦的聲音。
就在這時,教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那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他的頭發稀疏而乾枯,如同深秋的蘆葦,背脊佝僂得厲害,幾乎要彎成一個問號,拄著一根看似普通卻異常光滑的木質拐杖。他的臉上刻滿了深深的皺紋,如同乾涸大地的溝壑,眼窩深陷,但那雙眼睛,透過厚厚的鏡片望過來時,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沉澱著難以言喻的滄桑與智慧。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似乎帶著歲月的重量,拐杖點在光潔的地麵上,發出輕微而規律的“篤、篤”聲。這聲音在寂靜的教室裡顯得格外清晰。他最終在講台後站定,將拐杖輕輕靠在講桌旁,雙手撐在桌麵上,微微喘息了一下,才抬起頭,用那雙深邃的眼睛掃過全場。
沒有開場白,沒有自我介紹。他的聲音蒼老而嘶啞,卻異常洪亮,帶著一種穿透曆史的厚重感,直接在每個人的腦海中響起:
“世界……本是和平的。”
他頓了頓,渾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教室的牆壁,望向了遙遠而模糊的過去。
“世界……也本是毀滅的。”
這句話如同冰冷的鐵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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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所對抗的——t1、t2、那些被統稱為‘邪祟’、‘妖怪’的穢物……它們並非新生。”老人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真相的疲憊,“它們與我們人類的曆史……一樣古老。從第一個人類在篝火旁顫栗著望向黑暗的那一刻起,它們就在那裡了。”
“欽天監觀星測運,鎮魔司蕩妖除魔,聖殿審判團焚燒異端……千百年來,我們的先祖從未停止過抗爭。”老人的話語勾勒出曆史長河中一個個消逝組織的剪影,“八十年前……甚至更近一些的時候,我們尚能憑借勇氣、智慧與犧牲,將它們壓製、驅逐、甚至……斬殺乾淨。”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沉重而悲涼。
“但是……八十年前,是一個分水嶺。它們……變了。”
“它們變得越來越怪異……越來越難以理解……越來越……強大!”老人握緊了講桌邊緣,指節發白,“它們的形態、能力、出現的規律……都開始顛覆我們過往所有的認知!它們如同不斷進化的噩夢,而我們……試圖用傳承的術法、功法、精神力量去對抗,卻總是……慢了一步!”
“它們變得太快了……而且……太善於隱藏。”老人環視全場,目光仿佛能看透每個人的靈魂深處,“它們不再是張牙舞爪的巨獸,而是可能潛藏在一縷風、一滴水、一個念頭……甚至一個看似無害的‘種子’裡。就像……”
他的聲音在這裡猛地一頓,仿佛觸碰到了某個極其禁忌和痛苦的核心。鏡片後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起來。教室裡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像二十年前……那個代表‘毀滅’的深淵之種……”老人的聲音變得極其低沉、嘶啞,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從布滿荊棘的喉嚨裡硬擠出來的,“它……就像是憑空出現!毫無征兆!然後……它就在我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孵化成了一個……t9!”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教室上空!即使是最懵懂的少年,也能從老人那瞬間慘白的臉色和聲音中蘊含的巨大恐懼與悲痛,感受到“t9”所代表的、遠超想象的恐怖與絕望!
“我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老人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平複那洶湧而來的痛苦回憶,“才……將它……消滅。”
沉默籠罩了教室許久,隻有老人沉重的呼吸聲。當他再次睜開眼時,那沉重的悲痛仿佛化作了更深的憂慮。
“四十年前……我們與世界並非隔絕。我們曾派出隊伍……去探查他國的異變……試圖尋找盟友,尋找答案……”老人的目光投向遠方,仿佛看到了那些一去不返的身影,“但那些怪物……還有那些如同活物般蔓延的迷霧……它們將我們……徹底包圍了。”
“那些迷霧……它們本身或許並不直接致命……”老人的聲音帶著一種深刻的忌憚,“但它們會腐蝕!如同跗骨之蛆,一點點侵蝕踏入者的身體、精神……最終……將他們扭曲成新的……怪物!我們派出去的人……他們……沒能回來……永遠留在了那片……被迷霧籠罩的異域。”
他緩緩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一張張年輕而凝重的臉龐上,那沉重的聲音似乎要將曆史的塵埃與現實的冰冷,深深烙印進他們的骨髓:
“孩子們……想要在黑暗中生存,想要對抗那些扭曲之物……第一步,絕非盲目的衝鋒。”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在這裡!”
“理解它們!分析它們!洞悉它們的攻擊方式、行為邏輯、力量根源!隻有真正‘看見’你的敵人,你才有資格談論戰鬥,才有渺茫的希望……去戰勝它!”
“這……”老人一字一頓,蒼老的聲音如同洪鐘,回蕩在階梯教室的每一個角落,“就是‘擴智’的意義!也是你們在這‘源點’的第一塊基石!”
話音落下,教室裡一片死寂。白發佝僂的老人站在講台上,如同一個從曆史灰燼中走出的見證者。而台下的少年們,包括坐在最後一排的韓斌,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與冰冷,正順著老人的話語,緩緩注入他們的血液與靈魂。這堂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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