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巨掌砸下的瞬間,吳一處隻覺得胸口一悶,像是被鐵錘砸中了五臟六腑。他整個人被壓得向下墜了一截,藤蔓勒進皮肉,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可就在那劇痛炸開的一刹那,他的眼睛卻猛地睜大。
不是因為憤怒,也不是因為掙紮。
而是他在那一瞬,看清了。
左側那個一直操控重力場的施法者,在完成剛才那記重擊後,指尖微微抽搐了一下,空氣中蕩開一圈極淡的波紋,像水麵上被風吹皺的倒影。三秒,不多不少,那人的魔力流出現了短暫紊亂。
吳一處沒動,也沒喊。他知道現在喊什麼都沒用,虞媚兒正在和袖箭手纏鬥,一退一躍間,肩頭又被擦出一道血痕。她的動作已經開始遲緩,但還在撐。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把注意力重新釘在那名施法者身上。
第二次觀察,更清晰了。那人每次釋放高階束縛咒,體內魔力都會出現一次逆流,就像老式水泵打水時的回吸。這空檔雖短,卻是整個戰局裡唯一的裂縫。
他開始數。
數對方抬手的頻率,數魔法波動的節奏,數虞媚兒每一次閃避的間隔。係統雖然被封鎖,但他腦子裡那套玩了十幾年《熱血傳奇》養成的戰鬥直覺還在——什麼時候該衝,什麼時候該等,什麼時候該賭一把,他比誰都清楚。
又是一記重力衝擊砸來,房間地麵裂開細紋。吳一處被震得牙根發酸,可他眼角的餘光卻死死鎖住目標。就在那人收手的瞬間,空氣再次扭曲,魔力紊亂如期而至。
“就是這個點。”他在心裡默念。
可怎麼讓虞媚兒知道?
眨眼太輕,點頭太明顯,任何大動作都會引來黑霧反噬。他試了試手指,動不了。腳趾?被藤蔓裹得跟粽子似的。最後,他隻能把所有希望押在眼睛上。
當虞媚兒又一次格擋住一支金尾火箭,身形落地的刹那,目光掃過他這邊。吳一處立刻用左眼快速眨了兩下——快到幾乎看不清,但足夠形成節奏。
那是他們還在新手村混日子時定下的暗號。第一次打boss,他發現怪物技能間隙,就是這麼通知她的。
場上一片混亂,爆炸聲、腳步聲、魔法呼嘯聲交織。可虞媚兒的動作,卻在那一瞬有了極其細微的變化。
她沒有立刻反擊,也沒有繼續後撤,而是借著翻滾的勢頭,悄悄調整了站位,讓自己正對著那名施法者的方向。同時,她右手食指輕輕一勾,指尖凝出一絲極寒之氣,微弱得幾乎看不見,卻實實在在地蓄勢待發。
她懂了。
吳一處心頭一熱,差點笑出來。但他忍住了,隻是輕輕眯了下眼,算是回應。
計劃成了第一步。
接下來,就等時機。
他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嘴裡漫開,疼痛讓他保持清醒。體內的氣血亂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他強迫自己放鬆,不去對抗藤蔓的壓製。越是掙紮,消耗越大。現在拚的不是力氣,是耐性。
他開始在腦子裡過地圖。
比奇城的老酒館,盟重省的傳送陣,白日門外那片刷骷髏的荒地……一個個熟悉的場景在他眼前閃過。這些地方他死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每次爬起來,都還得往前衝。那時候沒金手指,沒裝備,連藥都舍不得喝,靠的就是一股勁兒。
現在也一樣。
隻要還沒斷氣,就還有機會。
場上的節奏漸漸變得規律起來。施法者每釋放一次重力衝擊,間隔大約十二秒。紊亂期出現在施法結束後的第三秒,持續三秒。這意味著,他們隻有不到三秒的時間窗口可以動手。
而且必須同步。
一個人早了,會被圍剿;晚了,機會就沒了。
吳一處盯著那人的手,一寸一寸地挪動視線。汗水順著額角滑下來,滴進眼睛,刺得生疼。他沒眨眼,也沒動。
虞媚兒那邊壓力越來越大。石傀儡重新凝聚出半邊身體,正一步步逼近。袖箭手換了新箭,箭頭泛著紫黑色的毒光。她一邊防備,一邊用餘光瞄著吳一處的方向。
她在等。
他也知道她在等。
可他還不能動。
必須等到最準的那一拍。
疤臉首領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冷笑著朝虞媚兒逼去:“還撐?你主子都快被壓成肉餅了。”
虞媚兒冷笑一聲,抹了把臉上的血:“那你低頭看看,他是不是還在笑?”
疤臉一愣,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