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幽藍指示燈瘋狂的閃爍與墨澤壓抑的、如同困獸瀕死的喘息中,被無限拉長,繃緊到極限的弓弦。
深坑邊緣,“09”的手指懸停在那個鮮紅的按鈕上,不足一毫米的距離。汗水混合著臉上的塵土,在他因極度緊張而扭曲的臉上劃出泥濘的溝壑。他死死盯著墨澤,盯著那隻黑洞般、燃燒著兩點暴戾暗紅火星的左眼,盯著那隻鑲嵌碎片、光芒因痛苦與暴怒而瘋狂律動的右眼。懷中的“寂靜核心”裝置,如同懷抱著一塊燒紅的烙鐵,那股極度不穩定、仿佛隨時會撕裂空間的能量波動,透過冰冷的金屬外殼,灼燒著他的胸膛。他身後的兩名重傷隊員,槍口在劇烈地顫抖,每一次細微的晃動都牽動著緊繃的神經。
值嗎?
用三條殘命,換這怪物徹底湮滅?
值!
“09”的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口腔裡彌漫開鐵鏽般的血腥味。隊長臨死前不甘的眼神,“07”斷臂處噴湧的血泉…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恐懼被更深的仇恨和一種近乎殉道般的決絕壓垮。他的指尖,開始不受控製地向下壓去,哪怕隻有一絲絲的幅度,也足以引爆這毀滅的螺旋!
就在那指尖即將觸碰到按鈕、引爆死亡的刹那——
“嗬…嗬嗬…”
墨澤喉嚨裡發出低沉、斷續、如同砂輪摩擦朽木的嘶啞笑聲。
這笑聲突兀而詭異,瞬間打破了毀滅的臨界點!
“09”的手指猛地僵住!瞳孔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驟然收縮!他身後的隊員更是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槍口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墨澤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了那顆非人的頭顱。動作牽扯著脖頸處扭曲的晶體,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黑洞般的左眼,兩點暗紅火星死死鎖定“09”懸停在按鈕上的手指,那光芒不再是純粹的暴戾,反而透出一種…冰冷的、居高臨下的…嘲弄?
“蟲子…”墨澤的聲音嘶啞得幾乎難以分辨,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寒意,“引爆它…你…第一個死…你的同伴…連灰…都剩不下…”
“09”的心猛地一沉!墨澤說的是事實!“寂靜核心”引爆的瞬間,首當其衝的就是手持引爆器的他!那恐怖的“法則死域”會將他徹底抹除,連痛苦都感覺不到!而他身後的重傷隊員,也絕無可能在那湮滅一切的衝擊下幸存!
墨澤那隻碎片右眼的光芒,在痛苦和暴怒的律動中,極其艱難地凝聚起一絲冰冷的、屬於上位者的意誌:“想…同歸於儘?…你們…配嗎?”
他艱難地、如同生鏽的機器般,抬起那隻正在晶體化的右臂。手臂末端,尖銳的棱柱指向深坑中心之外,那片被之前戰鬥摧殘得麵目全非的廢墟邊緣,一個相對完好的、扭曲變形的巨大信號塔殘骸方向。
“看…”墨澤的聲音帶著一種扭曲的誘惑力,如同毒蛇的嘶鳴,“你們…追捕的…‘初代容器’…他…在那裡…”
“09”和兩名隊員的目光,下意識地順著墨澤所指的方向望去。信號塔殘骸的陰影裡,隻有扭曲的鋼鐵和凝固的塵埃,空無一人。
“他…受傷了…很重…”墨澤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毒液,直接灌入“09”緊繃的意識,“比你們…想象的重…他的血…是假的…障眼法…但傷…是真的…他逃進了…地下…”
“09”的心臟狂跳起來!初代容器!他們此行的另一個重要目標!價值甚至可能超過獵殺“吞噬者”!如果能捕獲他,帶回組織…那將是無法想象的功勳!足以告慰所有犧牲的兄弟!墨澤的話,如同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在他被仇恨和絕望填滿的心裡,激起了一絲名為“可能”的貪婪漣漪!
“閉嘴!惡魔!”“09”嘶聲怒吼,試圖驅散這動搖他決心的蠱惑,但聲音裡的底氣明顯弱了幾分,懸在按鈕上的手指也不自覺地微微抬起了一絲。
“引爆…你們…什麼都得不到…”墨澤捕捉到了這細微的動搖,黑洞左眼中的暗紅火星跳躍得更加冰冷,“放…下…它…離開…我…可以…告訴你們…他…確切的位置…和…弱點…”
他體表那些蠕動的暗紫色晶體因強行凝聚意誌和說話而劇烈波動,幾處晶體崩裂,流出粘稠的暗紫色汙液。碎片右眼的光芒也因這分心而顯得更加痛苦地閃爍。顯然,維持這種交流對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負擔,甚至可能加劇體內的反噬。但他必須賭!賭這些殘兵對“初代容器”的貪婪,超過了對同歸於儘的絕望決心!
“否則…”墨澤的“聲音”驟然變得無比森寒,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引爆…大家一起…湮滅…你們…連…複仇的…目標…都…徹底…失去!”
深坑邊緣,死寂再次降臨,卻比之前更加壓抑、更加充滿算計與掙紮。“09”的呼吸粗重如牛,胸膛劇烈起伏。他死死盯著墨澤那非人扭曲的臉,試圖從那黑洞左眼和碎片右眼中分辨出謊言。他身後的兩名重傷隊員,眼中也充滿了掙紮和一絲被點燃的、對“初代容器”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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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藍色的指示燈依舊在瘋狂閃爍。
懸停的手指,距離那毀滅的紅色按鈕,隻有零點零一公分。
是按下按鈕,帶著複仇的火焰與目標一起徹底湮滅?
還是…放下這毀滅的鑰匙,換取一個捕獲“初代容器”、可能翻盤的機會?
人性的貪婪與複仇的純粹,在毀滅的邊緣瘋狂角力。
而在冰冷的地底深處,鶴淮離的意識,正被那股源自淵核本源的冰冷引力,拖拽著沉向無儘的黑暗。
粘稠、冰冷、帶著強烈金屬鏽蝕和機油腐敗氣息的淤泥,如同活物的胃液,包裹著他殘破的身軀。那微弱的侵蝕性能量如同跗骨之蛆,持續鑽入他的傷口、皮膚,帶來一種緩慢而深沉的麻木感。窒息感如同沉重的巨石壓在胸口,每一次微弱的掙紮都隻是徒勞地消耗著殘存的生命力。
蝕刻的脈絡在皮膚下微弱地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提醒著他這具軀殼正在被不可逆轉地改造。手腕內側那道透出金屬光澤的舊疤,在絕對的黑暗中,仿佛自己散發著微弱的冷光,嘲笑著他存在的本質。
就在意識即將被冰冷的黑暗和麻木徹底吞噬之際——
嗡……
那冰冷宏大的低語,驟然變得清晰、洪亮!不再是模糊的指引,而是如同洪鐘大呂,直接在他意識的核心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