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著梔子花香漫進林家溝時,林曉在院角種下的月季開了第三茬。
每過一段時間,她就會帶著孩子回去,說是看一看自己養的花開的怎麼樣了,事實上是為了看望父母。
林大明和安然看到林曉和馬天宇關係緩和了些,緊繃的心,才略略放下。
藤蔓沿著竹籬笆蜿蜒而上,粉色花瓣沾著晨露,像極了一年前馬天宇捧來的那束紅玫瑰。
豆豆搖搖晃晃地追著蝴蝶跑,奶聲奶氣地喊著"媽媽快看",
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尿布隨著步伐一顛一顛的。
"當心摔著!"林曉慌忙放下手中的菜籃,圍裙上還沾著剁辣椒的紅漬。
自從回到娘家,她跟著母親學會了醃泡菜,壇壇罐罐在屋簷下排得整整齊齊,倒比從前在城裡時更有了煙火氣。
豆豆突然停住腳步,肉乎乎的手指指向院門口,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爸爸!爸爸來啦!"
馬天宇的深藍色雨傘探進院門,肩頭還沾著細密的雨珠。
他伸手接住撲過來的豆豆,胡茬蹭得孩子咯咯直笑:"我們家小男子漢又長高了!"
說著變魔術似的從公文包裡掏出個小汽車模型,塑料外殼在雨幕中泛著彩虹般的光澤。
林曉站在廊下擦著手,看著丈夫把豆豆頂在肩頭,聽著父子倆的笑聲混著雨聲,恍惚間竟覺得時光倒退到了戀愛那年。
這一年多來,馬天宇確實變了。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應酬,每天雷打不動五點半到家。
起初連電飯煲都用不好的人,如今能變著花樣做四菜一湯;
從前對育兒知識一竅不通,現在卻能熟練地給豆豆換尿布、讀繪本。
最讓林曉動容的,是某個深夜她發燒到39度,迷糊中聽見窸窸窣窣的響動。
睜開眼時,馬天宇正用溫水給她擦身,鬢角的頭發被汗水浸濕,輕聲說:"曉兒,再忍忍,我去叫醫生。"
"又買玩具,家裡都堆不下了。"林曉嘴上嗔怪,卻接過馬天宇給她買的水果。
豆豆趴在爸爸肩頭,肉嘟嘟的小手揪著馬天宇的領帶:"爸爸明天還來接豆豆嗎?"
"當然!"馬天宇在孩子臉頰上親了一口,轉頭看向林曉,目光裡帶著試探,"周末幼兒園親子活動,我已經跟學校請好假了。"
自從關係緩和後,他們默契地避談過去,卻也始終隔著層紗。
她偶爾還會想起那些獨自帶孩子的深夜,想起豆豆第一次叫爸爸時電話那頭的忙音,這些記憶像埋在心底的刺,時不時就會紮得生疼。
但看著豆豆亮晶晶的眼睛,聽著他用軟糯的童音說"爸爸媽媽都在家,豆豆最開心",又覺得那些傷痛似乎都能慢慢愈合。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著。
豆豆學會了背《詠鵝》,雖然把"白毛浮綠水"念成"白毛漂綠水",卻總能把全家人逗得哈哈大笑。
林曉重新拾起了微笑,漸漸驅散了家中的冷清。
馬天宇的工作也漸入佳境,他設計的教學方案獲得了市級獎項,辦公室牆上的獎狀越來越多。
變故發生在豆豆兩歲生日那天。
林曉特意訂了卡通蛋糕,把院子布置得像童話王國。
可眼看著夕陽西下,馬天宇的電話始終打不通。
豆豆抱著生日帽坐在門檻上,小嘴一撇就要哭:"爸爸是不是又不要豆豆了?"
"不會的寶貝。"林曉把孩子摟進懷裡,心跳卻不受控地加快。
直到晚上九點,醉醺醺的馬天宇才被同事送回來,西裝皺得像鹹菜,領帶歪歪斜斜掛在脖子上。
看見滿桌的飯菜和哭鬨的孩子,他伸手想抱豆豆,卻被小家夥一把推開:"壞爸爸!"
"對不起...曉兒...學校臨時有個接待..."馬天宇話沒說完,就癱在沙發上睡著了。
林曉看著他嘴角殘留的酒漬,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那些好不容易修補好的裂縫,似乎又滲出了細密的水痕。
接下來的日子,應酬漸漸多了起來。馬天宇開始頻繁晚歸,有時醉得連鑰匙都插不進鎖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