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總府,後宅。
秦薇薇換上了一身樸素的布裙,將幾件換洗衣物細細包好。
她對著銅鏡,將發髻梳理得一絲不苟,鏡中的容顏清麗,卻透著一股與這身裝扮格格不入的疏離。
她找到盧峰時,他正在清點庫房的糧草。
“盧副把總。”
盧峰聞聲回頭,見到秦薇薇,連忙拱手。“嫂子,您有事吩咐?”
“我想去下岩石墩堡,看看秦烈。”秦薇薇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波瀾。“他臨走時匆忙,有些東西忘了帶。另外,前線苦寒,我想送些衣物和吃食過去。”
盧峰麵露難色。
“嫂子,這……前線不是太平地,韃子剛來過,現在去,太危險了。”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過去。”秦薇薇垂下眼簾,聲音裡帶上幾分恰到好處的幽怨。“我是他的妻子,他一個人在前麵拚命,我怎能在後麵安穩享福?若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
話未說完,她便住了口,隻用那雙泛起水霧的眸子望著盧峰。
盧峰最是吃軟不吃硬的漢子,見她這副模樣,哪裡還說得出拒絕的話。
把總夫人要去探望丈夫,天經地義,他要是攔著,傳出去倒顯得他不近人情了。
“唉,好吧。”盧峰歎了口氣,“我派一隊弟兄,護送您過去。”
“多謝盧副把總。”秦薇薇福了一禮,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
前往下岩石墩堡的路,比秦薇薇想象的更加荒涼。
越是往前,草木越是稀疏,風中都帶著一股肅殺的鐵鏽味。
護送的軍卒們一個個神情緊繃,手始終按在刀柄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當那座孤零零的墩堡出現在地平線上時,秦薇薇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離得近了,她才看清,墩堡外那片空地上,正有數十名軍卒在捉對廝殺。
沒有章法,沒有套路,就是最原始的搏命。
一人倒下,另一人便會毫不猶豫地用刀柄砸向對方的腦袋,直到對方徹底失去反抗能力。
不遠處,白彪赤著上身,正將一個動作慢了半拍的新兵一腳踹翻在地,破口大罵。
整個操場,都充斥著一股野蠻、血腥的暴戾之氣。
秦薇薇的到來,像是一滴清水落入了滾油之中。
那些渾身汗臭、滿眼血絲的軍卒,在看到她的瞬間,都停下了動作,一個個張大了嘴巴,呆愣在原地。
“嫂……嫂子?”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緊跟著,此起彼伏的呼喊聲便響了起來。
“嫂子好!”
這聲呼喊,遠比上一次在演武場時要複雜得多。
他們的聲音沙啞,眼神裡混雜著驚豔、好奇,還有一種麵對美好事物時的局促與不安。
秦薇薇拎著食盒,站在那群野獸般的男人中間,顯得格格不入。
她強作鎮定,對著眾人笑了笑,便徑直朝著堡內走去。
秦烈正在堡樓下的一處簡易帳篷裡,和吳猛、楊老六圍著一張沙盤推演。
“韃子的哨探被我們吃掉,巴漢必定會派大隊人馬過來。但他們不會直接強攻,最可能的,是分兵三路,同時試探我們三座墩堡的虛實。”
秦烈的手指在沙盤上劃過一道線。
“我們的機會,就在這裡。”
就在此時,帳篷的簾子被人掀開,一名親衛探進頭來,臉上是壓不住的古怪神色。
“秦……秦把總,嫂子來了。”
秦烈推演的手指一頓,抬起頭,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他走出帳篷,一眼便看到了正被一群軍卒圍在中間的秦薇薇。
她今天穿得很素淨,卻依舊掩不住那份驚心動魄的美。
在這陽剛血腥的堡壘裡,她就像一朵開錯了地方的嬌嫩花朵,脆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