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烈一行人出現在營門口時,所有白登山的軍卒,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
秦烈騎在馬上,緩緩走進大營。
他沒有看那些軍卒,也沒有看跪在地上的張渝山,而是徑直走向了那座原本屬於張渝山的,氣派的百戶公廨。
他翻身下馬,一腳踹開了公廨的大門。
屋內的陳設,遠比岩石村的堡樓要奢華。
黃花梨的桌椅,牆上掛著名家字畫,桌上擺著精致的瓷器。
秦烈掃視一圈,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那張屬於百戶的主位前,抽出那柄總兵府賞下的繡春刀,“鏘”的一聲,插在了桌案上。
整個公廨,瞬間安靜了。
張渝山被人拖了進來,他看著那柄刀,渾身一顫,雙腿一軟,又跪了下去。
“秦……秦大人……”
“張百總。”秦烈坐了下來,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總兵府的調令,想必你很快就會收到了。”
“念在你我同僚一場,我給你指條明路。”
“去大同府,當個管城門的校尉吧。離這裡遠點,能活命。”
張渝山麵如死灰,他知道,這是秦烈最後的“仁慈”。
就在這時,秦薇薇也到了。
她帶著王氏和幾個識字的婦人,身後跟著一隊長長的車隊,是來“搬家”的。
她一進門,看到跪在地上的張渝山,和坐在主位上的秦烈,腳步頓了一下。
“還愣著做什麼?”秦烈沒有看她,聲音從屋裡傳了出來。
“把總夫人的差事辦完了,現在該辦百戶夫人的差事了。”
“清點府庫,登記造冊。一針一線,都給我記清楚了。”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秦薇薇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所有的波瀾。
她對著秦烈福了一禮,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是,夫君。”
她繞過跪在地上的張渝山,帶著人,徑直走向了後院的庫房。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秦薇薇的車隊,像一條不起眼的灰色長蛇,緩緩駛入死氣沉沉的白登山小營。
車輪碾過青石板,發出的“咕嚕”聲,是這營地裡唯一的雜音。
吳猛手下的兵,已經接管了四處要道,原本屬於張渝山的親兵,則被繳了械,圈在操場一角,垂頭喪氣,如同鬥敗的公雞。
空氣裡,還殘留著昨日張渝山磕頭時留下的血腥味,以及一種名為“恐懼”的無形氣息。
庫房重地,在公廨後院。
青磚高牆,朱漆大門,門口站著兩排手持長戟的衛兵,卻是張渝山的老人。
他們看見秦薇薇過來,隻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並無半分恭敬。
為首的一名管事,四十來歲,尖嘴猴腮,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綢衫,正斜倚在門框上,嗑著瓜子。
“喲,這不是……百戶夫人嗎?”他陰陽怪氣地開口,將瓜子皮吐在秦薇薇腳前。
“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我們這小地方,可沒什麼好東西招待貴客。”.
秦薇薇停下腳步,她身後跟著的王氏和幾名婦人,臉上都露出了怒色。
“孫管事。”秦薇薇的聲音很平,聽不出喜怒,“我奉百戶大人之命,前來清點庫房,登記造冊。”.
“奉命?”那孫管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
“百戶夫人,您怕是搞錯了。這庫房,乃軍機重地,裡麵的每一件東西,都登記在冊,要上報總兵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