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山脈的暮色透過車窗，在蘇夏柒的手腕上流淌成金色溪流。她剛將方向盤交給明舒，手機就在杯架裡震動起來，屏幕亮起的瞬間，林悅舉著粽葉的大臉幾乎要衝破鏡頭：“救命！許揚把蜜棗粽包成了手榴彈形狀！”畫麵劇烈晃動，隱約傳來廚房抽油煙機的嗡鳴。
副駕駛座的蘇夏柒輕笑出聲，手指輕點屏幕開啟免提。車載香薰散出的柑橘味裡，突然混入許揚不甘的辯駁：“三角形粽子才符合人體工學！”話音未落，粽葉撕裂的脆響與林悅的爆笑同時炸開，驚得明舒差點按錯定速巡航按鈕。
“明天去曆城區山區？”蘇夏柒歪頭夾住手機，騰出雙手幫明舒調整後視鏡。鏡頭裡，林悅踩著板凳掛艾葉的背影突然頓住，胸前晃動的香囊正巧掃過許揚舉著相機的臉：“對！聽說那邊有野草莓叢，還有座能俯瞰黃河的觀景台——”她突然壓低聲音，衝鏡頭擠眉弄眼，“某人非要帶三腳架拍星空延時。”
明舒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方向盤上的紋路，目光卻始終鎖著手機屏幕。許揚舉著歪歪扭扭的粽子強行入鏡，鼻尖沾著糯米粒：“蘇夏，幫我在社長麵前求求情！最晚不超過兩天回學校！這次采風素材絕對能交差！”他身後的案板上，七八個奇形怪狀的粽子擠成一團，最離譜的那個竟用五彩線纏成了毛線球模樣。
“知道啦，安全第一。”蘇夏柒笑著截屏保存醜粽子特寫，突然瞥見導航提示即將駛入隧道。她伸手去夠手機，卻見林悅突然把鏡頭轉向窗外，暮色中的山巒被晚霞染成蜜糖色：“等我們帶山核桃和酸棗糕回去！”隧道的風灌進話筒，裹挾著許揚的大喊：“記得讓社長準備冰鎮酸梅湯！”
明舒降下車窗，山風卷著槐花香氣撲進車廂。當手機畫麵變成黑屏，他忽然開口：“他們拍的星空，說不定還沒你相機裡的好看。”蘇夏柒愣神的刹那，車載電台正巧切到輕快的民謠，混著遠處隧道口漸次亮起的燈光，將這句沒頭沒尾的話，釀成了歸途裡最溫柔的注腳。
車載電台流淌的民謠突然變成電流雜音，蘇夏柒的指尖在背包暗格裡觸到牛皮紙的褶皺。明舒握著方向盤的指節泛白，山風卷著槐花掠過他微微發燙的耳尖，卻不知副駕座位下藏著一封被晨露浸濕過的信。
“還記得那次露營嗎？”她的聲音裹著顫意，抽出信封的瞬間，幾片乾枯的蒲公英從夾層滑落。明舒的目光從後視鏡裡投來，撞進她眼底翻湧的星光，刹車燈在暮色裡突然亮起，驚飛了路邊休憩的麻雀。
月光爬上信紙的刹那，蘇夏柒看見自己顫抖的筆跡在暈染：“淩晨三點的雨夜，你將衝鋒衣披在我身上，想抱我卻不敢的局促，我都知道。”她的指尖撫過被露水洇開的字跡，“喜歡一個人，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地嗬護和尊重。”
明舒的呼吸驟然急促，喉結滾動著卻說不出話。蘇夏柒繼續念下去，聲音混著輪胎碾過瀝青的輕響：“當我把在果酒打翻你起身拿紙卻撞到金屬折疊椅時，當你指著地平線說‘快看，太陽要來了’......”她抬頭時，正對上男人通紅的眼眶。
“我在日出前偷偷寫完這封信，”信紙邊緣還粘著半片朝霞顏色的花瓣，“可在你轉身跟我吐露心跡時，我還是沒有勇氣把它從背包裡拿出來，——你眼睛裡的光，比任何日出都耀眼。”明舒突然將車拐進觀景台，引擎聲熄滅的瞬間，他伸手扣住她手腕，指腹擦過信封上燙金玫瑰旁，反複描摹的“明舒”二字。
“其實那天我也寫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從口袋裡掏出同樣皺巴巴的信紙，墨跡被汗漬暈染成模糊的團，“‘如果日出是天空的告白，那我願做永遠的觀眾’......”話音未落，蘇夏柒已經撲進他懷裡，信封裡飄落的蒲公英種子，在車窗透進的月光裡，跳起了無聲的圓舞曲。
蘇夏柒仰頭笑得眉眼彎彎，發間的珍珠流蘇隨著晃動輕顫，撞碎了車窗透進來的路燈暖光。她伸手戳了戳明舒泛紅的耳尖，指尖還殘留著信紙燙金玫瑰的溫熱觸感：“我們都是愛情世界的膽小鬼，明明早在甘肅的星空下、露營的晨霧裡就動了心，卻非要把喜歡藏成謎語。”尾音被山風揉得發軟，卻像羽毛掃過他心尖。
明舒突然單手打方向盤，將車拐進路邊梧桐掩映的小道。引擎熄火的瞬間，他解開安全帶傾身靠近，雪鬆氣息裹挾著薄荷糖的清甜將她籠罩。“阿，柒妻）兒，”他故意咬重親昵的稱呼，睫毛掃過她發燙的臉頰，“我可不可以~不要當鬼~哇~？”聲音低啞得像是裹著蜜，尾調卻帶著撒嬌般的笑意。
蘇夏柒的呼吸驟然急促，指尖無意識揪緊他襯衫下擺。路燈透過梧桐葉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光影，燙金玫瑰圖案的信封從膝頭滑落，在座椅縫隙間閃著細碎的光。“那你想當什麼？”她仰起頭，眼尾的笑意比車窗外的星河更璀璨。
明舒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劇烈跳動的胸口：“想當你的騎士，你的專屬攝影師，”他的拇指摩挲著她掌心的紋路，“或者......”話音未落，他已經低頭吻住她微張的唇，薄荷味的氣息混著槐花甜香在車廂裡炸開，“想當陪你從日出走到日落的那個人。”
遠處傳來火車駛過的鳴笛聲，驚起樹梢夜棲的飛鳥，卻驚不破這方車廂裡瘋長的溫柔。當唇瓣分開時，蘇夏柒望著他眼底倒映的自己，突然覺得，所謂愛情，大概就是兩個膽小鬼終於敢牽起手，把餘生過成最盛大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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