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兄弟!這邊!”
王虎粗啞的嗓子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興奮,在巨大而空曠的地下空間裡顯得有些突兀。他指著前方一片相對平坦的區域,那裡堆疊著一些覆滿厚厚灰塵、鏽跡斑斑的巨大金屬箱體,像是某種廢棄的工業設備殘骸,形成了一圈天然的、半人高的屏障。
“好地方!能擋風,視野也還行!”老兵用力抹了一把臉上混合著蟲血和灰塵的汙跡,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光。
陳觀抱著艾米,高大的身影在“地鐵站”入口處投下長長的陰影。他顱冠上的白金星璿光芒穩定地照亮著周圍十幾米的範圍,驅散了部分令人不安的黑暗。他微微頷首,抱著艾米率先走向那片金屬殘骸區。沉重的腳步聲在死寂的空間裡回蕩,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
士兵們沉默而迅速地跟上,動作帶著訓練有素的本能。他們互相攙扶著傷員,警惕地掃視著黑暗中每一個可疑的角落,直到全部進入金屬箱體圍成的臨時掩體後方,才敢稍微放鬆緊繃的肌肉,大口喘著粗氣。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味、陳年積灰的味道,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類似機油揮發後的怪異氣味。
“呼…媽的…總算能喘口氣了…”李明一屁股癱坐在冰冷的金屬地麵上,背靠著鏽蝕的箱壁,感覺渾身骨頭都像散了架,手指還在微微顫抖。剛才通道裡那電光火石般的蟲襲和隨後陳觀那非人般的雷霆斬殺,讓這個年輕士兵的心臟到現在還狂跳不止。
“省點力氣,小子。”王虎把肩上扛著的、裝著最後幾塊靈能電池和幾盒壓癟口糧的破背包小心地放在相對乾淨的地上,自己也靠著箱子坐下,從懷裡摸出一個皺巴巴的煙盒,裡麵隻剩兩根煙卷,還斷了一截。他看了看周圍疲憊不堪的同伴,猶豫了一下,又把煙盒塞了回去。“都檢查下彈藥,看看傷。這鬼地方…安靜得讓人心慌。”
趙磐沒有坐下。他站在掩體邊緣,借著陳觀星璿散發的微光,警惕地掃視著整個站台空間。他的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靈能步槍滾燙的槍管——裡麵隻剩不到四分之一的能量了。
“隊長…咱們…能活著出去嗎?”一個腿上纏著滲血繃帶的士兵,聲音嘶啞地問,眼神裡充滿了迷茫和恐懼。剝皮者的恐怖、深淵的侵蝕、戰友的死亡…這一切都像沉重的巨石壓在心頭。
趙磐沒有立刻回答。他轉過頭,目光落在掩體中央。
陳觀已經坐了下來,龐大的身軀占據了不小的空間。他將艾米輕輕放在自己盤起的、相對完好的左腿上。小女孩蜷縮著,小小的身體緊貼著冰冷的白金裝甲,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汲取到一點安全感。她的小臉依舊蒼白,大眼睛裡還殘留著驚恐,但疲憊已經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陳觀覆蓋著裝甲的左手,笨拙地、極其小心地拂去艾米頭發和衣服上沾著的灰塵和碎石屑。這個動作對於他那為殺戮而生的巨大金屬手掌來說,顯得異常生澀,甚至有些滑稽。但他做得很專注,星璿的光芒柔和地灑在小女孩身上。
“鐵叔叔…”艾米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聲,小手無意識地抓住了陳觀一根冰冷的手指,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嗯。”一聲短促的金屬摩擦音回應。陳觀停下了動作,巨大的手掌就那樣懸停著,任由艾米的小手抓著。
這一幕落在士兵們眼中,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衝擊。那遍布裂痕、沾滿汙血和蟲族粘液、剛剛還輕易撕裂怪物的恐怖兵器,此刻卻像一個笨拙的搖籃,護著一個小小的、脆弱的人類生命。恐懼和敬畏依舊存在,但一種更複雜的情緒——混雜著驚奇、一絲荒謬,甚至還有一點點難以察覺的…暖意,在士兵們心中悄然滋生。
“他…真的不一樣。”李明看著這一幕,喃喃自語,之前對“金屬怪物”的恐懼似乎淡化了不少。
趙磐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走到陳觀身邊,保持著幾步的距離,聲音低沉:“陳觀兄弟,你的傷…還能撐多久?我們需要計劃下一步。”他的目光掃過陳觀後背和右臂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裂痕,以及仍在冒著微弱青煙的腐蝕痕跡。
陳觀抬起頭,星璿的光芒轉向趙磐。他沒有直接回答傷勢,冰冷的金屬音調在空曠的站台裡響起,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直接指出了更迫切的威脅:
“震動…在增強。源頭…下方深處。未知威脅…正在靠近。”
這句話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剛剛放鬆一點的士兵們汗毛倒豎!
“震動?什麼震動?”
“我怎麼沒感覺到?”
“下麵…下麵還有東西?!”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連王虎都猛地站了起來,側耳傾聽,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剛才也隱約感覺到腳下傳來的、極其微弱但持續不斷的震動,還以為是爆炸後的餘波或者自己太累產生的錯覺!現在看來…
“操!”趙磐臉色鐵青,立刻伏下身,將耳朵緊貼在冰冷粗糙的地麵上。幾秒鐘後,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驚駭:“是真的!很沉…很悶…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地下移動!或者…在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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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媽呀…還來?”李明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剛剛升起的一點希望瞬間被碾碎。
陳觀點點頭,顱冠上的白金星璿光芒微微閃爍,似乎在加強掃描。“能量反應…混沌屬性。非蟲族…結構複雜…金屬…與…生物組織…混合。”他斷斷續續地描述著掃描結果,冰冷的邏輯中透著一絲罕見的凝重。
金屬與生物組織的混合?深淵造物?還是某種被汙染的舊時代戰爭機器?未知帶來的恐懼瞬間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士兵們麵麵相覷,眼中隻剩下絕望。剛剛死裡逃生,又陷入更深的未知恐懼,這種煎熬足以讓人崩潰。
“老大!掃描到高能反應!就在我們正下方!距離…兩百米!還在快速上升!目標…目標就是這個站台!”小黑驚恐的尖叫聲在陳觀意識中炸開,虛擬投影瘋狂閃爍著刺眼的紅光,“能量特征混亂!有深淵臭味!也有高強度金屬反應!它衝上來了!”
【威脅等級:高!目標識彆:未知複合型單位深淵汙染機械融合)!】
【機體損傷嚴重!能量儲備:28.5!不建議正麵衝突!建議:規避!立即規避!】
冰冷的警報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刷過。陳觀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動作帶起一陣風,驚醒了昏睡的艾米,她茫然地睜開眼。
“起來!離開這裡!快!”陳觀那金屬摩擦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不容置疑的急迫,如同敲響的警鐘!他左手迅速抄起艾米,護在胸前。
“什麼?!”趙磐反應極快,雖然不明所以,但陳觀語氣中的急迫感讓他瞬間做出了判斷:“全體都有!撤!離開掩體!向站台出口跑!快!”
士兵們如同受驚的兔子,連滾帶爬地從掩體後衝出來,顧不上傷員,互相拉扯著就向陳觀指過的那個站台出口方向狂奔!
就在他們剛剛衝出掩體,跑出不到二十米的瞬間——
轟隆隆隆——!!!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停跳的巨響,如同沉睡在地底的遠古巨獸蘇醒時的咆哮,從眾人剛剛藏身的金屬掩體下方猛烈爆發!
堅實的水泥地麵如同脆弱的蛋殼般向上拱起、裂開!巨大的裂縫如同蛛網般瞬間蔓延開來!那些堆疊的、沉重的金屬箱體殘骸,如同被無形巨手掀起的玩具,在恐怖的衝擊波中被高高拋起,扭曲著、翻滾著砸向四周!煙塵混合著碎石如同噴泉般衝天而起!
“趴下!!!”趙磐目眥欲裂,嘶吼著撲倒在地,同時將身邊一個嚇傻了的士兵狠狠按倒!
轟!哐當!嘩啦!
金屬殘骸如同隕石雨般砸落在他們剛才站立和奔跑的區域,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地麵劇烈震顫,站台的穹頂簌簌落下大量灰塵和碎塊,仿佛隨時要坍塌!
陳觀在爆炸發生的瞬間,已經弓起身體,將艾米完全護在身下,用自己最厚重的後背裝甲硬抗了第一波衝擊!幾塊飛濺的金屬碎片狠狠砸在他的裝甲上,發出刺耳的撞擊聲,留下新的凹痕。
煙塵彌漫,視線一片模糊。劇烈的咳嗽聲和痛苦的呻吟在煙塵中響起。幸運的是,趙磐的命令下得及時,士兵們大部分隻是被震倒擦傷,沒有被直接砸中。
“咳咳…隊…隊長?還活著嗎?”王虎灰頭土臉地從一堆碎石後麵探出頭,劇烈咳嗽著。
“死不了!”趙磐掙紮著爬起來,吐掉嘴裡的泥沙,焦急地看向煙塵中心,“陳觀兄弟?!艾米?!”
彌漫的煙塵中,兩點穩定旋轉的灰白星璿光芒穿透而出,如同迷霧中的燈塔。陳觀高大的身影緩緩直起,他懷中的艾米被保護得很好,隻是被灰塵嗆得直咳嗽,小臉嚇得慘白。
“沒事。”陳觀簡短回應,星璿的目光卻死死鎖定在爆炸的中心——那個巨大的、還在冒著煙塵和詭異暗紅色光芒的地洞!
咚…咚…咚…
沉重而規律的金屬撞擊聲,伴隨著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無數齒輪和骨骼在摩擦的“嘎吱”聲,從地洞深處傳來。一股混合著濃烈機油味、硫磺惡臭和血肉腥氣的怪異氣味,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
煙塵漸漸散去。
一個龐大、扭曲的身影,正緩緩地從那破碎的地洞中,向上攀爬而出!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條粗壯無比、覆蓋著暗紅色、如同剝了皮的肌肉般蠕動組織的機械臂!這些機械臂的末端並非手掌,而是巨大、猙獰、旋轉著的合金鑽頭、布滿鋸齒的液壓鉗爪、以及噴射著灼熱蒸汽的管口!它們深深嵌入洞壁的岩石中,支撐著那沉重的軀體向上移動。
接著露出的,是一個難以形容其怪誕的主體。它像是一個由無數巨大、鏽蝕、扭曲的工業管道、斷裂的金屬梁架、以及某種巨大引擎的殘骸強行拚湊融合而成的金屬怪物。在這些冰冷的金屬結構縫隙間,卻填充、包裹、甚至生長著暗紅色的、搏動著的血肉組織!那些組織如同活的藤蔓,纏繞著金屬骨架,分泌出粘稠的、具有腐蝕性的黃綠色膿液,將金屬與血肉詭異地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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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頭部”位置,更是令人作嘔的混合體。一個巨大的、布滿儀表盤大多已破碎)和粗大管線的、類似工程機械駕駛艙的金屬結構,被強行嫁接在一個腫脹的、流淌著黑綠色膿液的肉瘤之上。肉瘤表麵,鑲嵌著三顆巨大的、閃爍著汙穢綠光的複眼,下方則是一張不斷開合、流淌著涎水、布滿螺旋狀利齒的巨口!巨口中,一條由無數細小金屬觸須構成的“舌頭”伸縮不定,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
更恐怖的是它散發出的靈能場。那不再是單純的深淵汙穢,而是混合了冰冷的機械邏輯、狂暴的深淵混亂以及一種純粹毀滅欲念的、粘稠如瀝青般的暗紅力場!力場所過之處,空氣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連地麵的碎石都在緩慢地軟化、變形!
【目標確認:深淵機械融合畸變體代號:血肉熔爐)!威脅等級:極高!】
【檢測到高強度混沌侵蝕力場!對機械結構及生物組織均具有極強腐蝕性!】
【機體損傷警告!接觸力場將加速金屬疲勞及能量回路汙染!】
冰冷的警報信息流在陳觀意識中瘋狂閃爍,染成一片血紅!
“嘔…”一個士兵隻看了一眼那怪物,就忍不住彎腰乾嘔起來。強烈的視覺衝擊和那混合著機油與腐肉的惡臭,足以摧毀普通人的意誌。
“這…這他媽是什麼鬼東西?!”王虎的聲音都變了調,握著骨刃的手在劇烈顫抖。
趙磐的臉色慘白如紙,額頭青筋暴跳。他手中的靈能步槍槍口下意識地抬起,對準了那正在完全爬出地洞的恐怖存在,但槍身卻在微微發抖。這東西…比剝皮者更詭異!更令人絕望!
“嘎…吱…新鮮…金屬…血肉…燃料…”一個斷斷續續、如同金屬摩擦混合著血肉蠕動的怪異意念,從那“血肉熔爐”頭部巨口旁的擴音器或者就是它發聲器官的一部分)中傳出,直接衝擊著所有人的意識!它的三顆巨大複眼瞬間鎖定了場中能量反應最強烈、金屬純度最高的存在——陳觀!以及他懷中那散發著“甜美”生命氣息的小小“燃料”!
“吼——!!!”
一聲混雜著蒸汽噴射、金屬扭曲和血肉嘶吼的咆哮驟然爆發!那龐大的融合畸變體猛地從地洞中完全躍出!沉重的身軀砸在地麵上,整個站台都為之震顫!它那數條恐怖的機械臂瞬間揮舞起來!旋轉的鑽頭帶著刺耳的尖嘯直刺陳觀!巨大的液壓鉗爪則如同捕獸夾般張開,狠狠抓向陳觀護著艾米的左臂!灼熱的蒸汽更是如同高壓水槍般,朝著陳觀和附近士兵的方向狂噴而來!
攻擊未至,那粘稠的暗紅混沌力場已經如同潮水般洶湧撲來!陳觀感覺自己的白金裝甲表麵瞬間傳來劇烈的灼燒感和侵蝕感,能量力場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連光之心搏動的光芒都似乎被這汙穢的力場壓製得黯淡了一瞬!
“散開!找掩護!彆被蒸汽噴到!”趙磐聲嘶力竭地大吼,同時手中的靈能步槍射出一道藍色光束,打在一條揮舞的機械臂上,隻濺起幾點微不足道的火花!
士兵們驚恐地四散奔逃,尋找著混凝土柱子和坍塌的牆體作為掩護。灼熱的蒸汽掃過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地麵瞬間被腐蝕出坑窪,發出“嗤嗤”的聲響!
陳觀成為了所有火力的焦點!麵對這恐怖的融合怪物,他沒有絲毫退縮!灰燼主宰的戰鬥邏輯與陳觀複蘇的意誌在高壓下高度統一!
【威脅分析:目標物理防禦極高!混沌力場對能量攻擊有削弱!】
【戰術方案:物理破甲!破壞其機械血肉連接節點!規避蒸汽噴射!】
【執行:左臂秩序之矛c2陣列實體穿甲矛)!目標:右前肢鑽頭驅動關節!】
【右臂高周波爪刃充能!準備近身撕裂打擊!】
“艾米…抱緊。”陳觀低吼一聲,護住小女孩的左臂猛地收緊!同時左肩後方,一條秩序之矛觸手瞬間彈出,矛尖並非光束,而是凝聚成一支高速旋轉、閃爍著高頻能量波紋的灰白金屬長矛!
咻——!
穿甲矛撕裂粘稠的力場和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精準無比地射向血肉熔爐揮舞而來的、那條末端是巨大旋轉鑽頭的機械臂根部——一個由粗大液壓杆和蠕動血肉包裹的複雜關節!
噗嗤!轟!
穿甲矛狠狠貫入!高頻能量與實體衝擊同時爆發!暗紅色的血肉組織瞬間被炸開,腥臭的膿液飛濺!包裹在外的金屬液壓杆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被硬生生撕裂、折斷!那條猙獰的鑽頭機械臂瞬間失去了動力,如同死蛇般軟塌下去,旋轉的鑽頭在地上劃拉出刺眼的火星!
“嘶嘎——!”血肉熔爐發出一聲混雜著金屬摩擦和血肉痛苦的怪異咆哮!另外幾條機械臂的攻擊更加瘋狂!巨大的液壓鉗爪已經近在咫尺!灼熱的蒸汽更是兜頭噴來!
陳觀腳下猛地發力!覆蓋著爪刃的右足在地麵踩出一個淺坑,龐大的身軀帶著不可思議的敏捷向側麵急閃!灼熱的蒸汽擦著他後背的裝甲噴過,留下大片焦黑的痕跡和“滋滋”的腐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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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過蒸汽噴射的同時,陳觀那蓄勢待發的右臂高周波爪刃猛地彈出!高頻震蕩的刃鋒發出刺耳的嗡鳴,帶著撕裂一切的決絕,狠狠斬向抓來的液壓鉗爪最脆弱的連接腕部!
鐺!!!滋啦啦——!
刺耳的金鐵交鳴伴隨著高頻切割金屬的刺耳噪音爆響!火花如同瀑布般飛濺!那粗壯的合金鉗爪腕部,竟然沒有被瞬間斬斷!隻在表麵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燒灼的凹痕!這怪物的金屬結構強度遠超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