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快點！後麵要塌了！”
王虎背著林薇，每一步都震得自己斷骨處鑽心地疼，豆大的汗珠混著灰塵滾下來。他咬著牙，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喘息，像頭負傷的野獸，悶頭跟著前麵趙磐懷裡那點艾米衣角透出的微弱熒光棒光亮猛衝。
轟隆隆——！
身後，被他們勉強堵住的通道入口方向，傳來山崩地裂般的巨響。劇烈的震動如同巨獸的脈搏，順著冰冷的金屬通道壁和腳下的碎石地麵傳導過來，震得人腳底板發麻，牙齒咯咯作響。大股大股的灰塵混合著硝煙和更深層的、令人作嘔的腐殖質氣息，像渾濁的浪潮般從後方洶湧撲來，嗆得人喘不過氣。
“咳咳咳…媽的…那鬼東西…想把咱們活埋在這下水道裡嗎？”王虎被灰塵嗆得直咳嗽，獨眼被迷得通紅。
“不是埋…是純粹的…毀滅…”林薇趴在王虎背上，聲音虛弱但帶著心有餘悸的顫抖，“它拿不回爪子…就要徹底抹掉我們存在的痕跡…還有…那截斷爪樣本…”她回頭望了一眼被黑暗吞噬的來路，仿佛還能感受到巢母之喉那滔天的、純粹惡意的怒火。
“樣本…沒了就沒了！命要緊！”趙磐的聲音從前方的黑暗中斷斷續續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右臂的劇痛如同附骨之疽，暗紫色的侵蝕紋路在皮膚下隱隱發光，每一次邁步都牽扯著麻木與刺痛交織的神經。但他抱著艾米的左臂卻穩如磐石。小女孩滾燙的額頭貼著他的頸側，微弱的呼吸拂過皮膚，成了此刻支撐他繼續向前的唯一支柱。“陳觀指的路！都跟上！彆掉隊！”
通道狹窄、曲折，布滿了爆炸和坍塌留下的猙獰創口。扭曲的金屬管道從天花板上刺出，如同怪物的肋骨；散落的水泥塊和鏽蝕的鋼板構成了天然的陷阱。光線極度匱乏，僅靠幾支在爆炸中幸存、光線微弱搖曳的熒光棒提供照明，將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
“哎喲！”一個攙扶著傷員的士兵腳下被裸露的鋼筋絆倒，兩人滾作一團。
“小心腳下！”李明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他的聲音嘶啞，“都留神！這鬼地方…到處是坑！”
“老大…老大你怎麼樣？”李明緊接著又看向簡易擔架上的陳觀，聲音裡充滿了憂慮。兩個抬著擔架的士兵也是氣喘籲籲，每一步都異常沉重。
擔架上，陳觀龐大的鋼鐵之軀如同沉默的山巒。他仰躺著，那顆巨大的金屬頭顱微微偏向一側。左眼那點灰白的餘燼光芒微弱得幾乎熄滅，僅能勉強勾勒出他麵甲冷硬的輪廓。而那隻曾爆發出驚人力量的暗銀右眼，此刻徹底陷入了死寂的黑暗，眼眶周圍甚至殘留著幾道細密的、如同閃電劈過般的黑色裂紋，觸目驚心。他斷裂扭曲的右臂無力地垂在擔架邊緣，斷口處不再滲出暗色液體，仿佛連內部的能量循環都已瀕臨枯竭。隻有胸腔深處，偶爾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如同老舊引擎瀕臨熄火時發出的、帶著金屬摩擦雜音的“嗡…哢…嗡…”聲，證明著這具殘破的鋼鐵之軀內，還有一絲微弱的“生命”在頑強搏動。
“他…需要核心能源…或者…深度修複…”林薇艱難地回頭看了一眼，憂心忡忡，“剛才維持屏障…還有那道光束…消耗太大了…他的係統…在崩潰邊緣…”
“媽的！這破地方，上哪給他找充電寶去！”王虎罵了一句，腳下卻不敢停歇。
黑暗似乎永無止境。隻有沉重的腳步聲、壓抑的喘息、擔架摩擦地麵的刺耳刮擦聲，以及身後遠處那持續不斷的、如同大地深處傳來的沉悶崩塌聲，構成一曲絕望的逃亡交響。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十幾分鐘，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通道的坡度開始向下傾斜，空氣變得更加陰冷潮濕，彌漫著一股濃重的、不同於巢母汙穢氣息的…金屬鏽蝕和塵埃的味道。
“停！”最前麵的趙磐猛地頓住腳步，低喝一聲。
眾人立刻停下，緊張地握緊了手中殘破的武器，屏息凝神。黑暗中，隻有心跳聲擂鼓般敲打著耳膜。
趙磐側耳傾聽片刻，又低頭看了看懷中艾米依舊滾燙卻平穩的小臉，眉頭緊鎖：“震動…好像…遠了點？”
“是…是遠了！”李明也察覺到了，“後麵那催命的塌方聲…變小了！”
一絲劫後餘生的鬆弛感，極其微弱，卻真實地在眾人緊繃的神經上掠過。然而，還沒等這口氣喘勻——
“嘶…”
擔架上，陳觀喉嚨裡突然發出一聲極其微弱、如同電流短路的嘶啞雜音。他那顆沉重的金屬頭顱極其艱難地轉動了一下，左眼灰白的餘燼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跳動、明滅。
“老陳？”趙磐立刻靠近擔架。
陳觀那隻還能活動的左臂，極其緩慢、如同生鏽的杠杆般抬起，巨大的金屬手指顫抖著，指向通道更深邃的黑暗前方。他的麵甲下，艱難地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前…麵…乾…擾…強…”
“乾擾？”林薇立刻捕捉到了關鍵詞，“巢母的感知乾擾？就在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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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觀巨大的金屬下頜極其輕微地開合了一下，算是確認。左眼的灰白光芒隨之黯淡下去，抬起的手臂也無力地垂落回擔架上，仿佛剛才那一下指向，已經耗儘了他僅存的力氣。
“有門兒！”王虎精神一振，獨眼在黑暗中似乎都亮了幾分，“老大說前麵能擋住那鬼東西的‘眼睛’！兄弟們，加把勁！曙光就在前頭！”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重新點燃了這支瀕臨絕境的隊伍。求生的本能讓疲憊不堪的身體再次壓榨出力量。他們互相攙扶，更加小心地向前摸索。
通道的儘頭並非死路，而是一個被巨大混凝土塊和扭曲鋼梁半掩著的、更加寬闊的破口。破口邊緣殘留著爆炸和高溫熔融的痕跡，顯然是被之前的衝擊波強行撕開的。
“就…就是這裡？”趙磐抱著艾米，站在破口邊緣，熒光棒微弱的光芒努力向裡麵探去，隻能照亮有限的範圍。裡麵似乎是一個巨大的空間，深邃得如同巨獸的腹腔，空氣中彌漫著更濃的塵埃和陳腐氣息，隱約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臭氧味道？
“等等！”林薇突然出聲，聲音帶著一絲驚疑，“趙隊長，你看那牆！”
順著林薇指的方向，趙磐將熒光棒湊近破口邊緣的牆壁。隻見厚厚的灰塵覆蓋下，牆壁並非粗糙的混凝土，而是某種光滑的、泛著冷硬光澤的合金！上麵似乎還刻印著一些…模糊的符號和線條？
“這是…合金內襯？”趙磐用還能動的左手抹去一小塊灰塵，露出下麵銀灰色的金屬光澤，“不是避難所那種民用級彆…這硬度…”他用指關節敲了敲，發出沉悶厚實的回響。
“是軍用級…或者更高級彆的防護材料！”林薇的語氣變得肯定，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這種結構和材料…我好像在舊紀元的絕密檔案圖片裡見過…是…是某種高規格實驗室或者研究所的防護層！”
“研究所？”王虎湊過來，獨眼放光，“那裡麵會不會有藥？或者…能給老大充電的玩意兒？”
“有可能！但更要小心！”趙磐眼神銳利起來，“這種地方，防禦機製可能還在運作！李明，你帶兩個人，清理入口！動作要輕！王虎，警戒後方！其他人，原地待命，保護好傷員和陳觀！”
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幾個人小心翼翼地合力，將堵住入口最大的一塊鬆動混凝土板撬開，滾到一旁，露出一個勉強可供單人彎腰通過的縫隙。李明打頭，端著僅存的一把還能激發微弱電弧的脈衝手槍，側身鑽了進去。
“安全！暫時沒發現活物！”片刻後，李明壓抑著興奮的聲音從裡麵傳來，“老天…你們快進來看看！”
趙磐抱著艾米，王虎背著林薇，其他人抬著陳觀和物資，依次鑽過縫隙。
當熒光棒和幸存的頭燈光芒勉強照亮眼前的空間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裡果然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但絕非天然形成，也不同於他們之前待過的任何避難所結構。穹頂極高，由巨大的弧形合金桁架支撐，雖然不少地方已經扭曲變形甚至斷裂，裸露出猙獰的鋼筋和破損的管線，但依舊能看出當初恢弘堅固的輪廓。
地麵上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瓦礫，但依舊能辨認出整齊排列的、如同巨大墓碑般的金屬基座。一些基座上還殘留著龐大設備的底座，更多的則空空如也，顯然設備已被拆除或損毀。四周的牆壁同樣覆蓋著厚重的合金防護層，不少地方布滿了高溫灼燒和暴力撕裂的痕跡，無聲地訴說著這裡曾經曆過的災難。
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間深處。那裡似乎曾是一個核心區域，被更加厚重的環形合金牆隔開，如今牆體也坍塌了大半。透過缺口，隱約能看到裡麵矗立著幾個更加巨大、結構異常複雜的金屬裝置殘骸，如同遠古巨獸的骨架，沉默地矗立在塵埃之中。一些斷裂的粗大線纜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像僵死的巨蟒。空氣中那股微弱的臭氧味，似乎就是從那個方向飄散過來的。
“我的天…”林薇被王虎放下來，靠著一個金屬基座，仰頭環視，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和一種近乎朝聖般的激動，“這規模…這防護等級…這絕對是舊紀元最頂尖的科研機構之一！‘創世之柱’？‘深空之眼’？還是…傳說中的‘源點實驗室’？”她喃喃自語，手指下意識地拂過身邊基座上厚厚的灰塵，試圖辨認下麵可能存在的銘牌或標識。
“林工，你說的這些…是啥？”王虎撓了撓頭，一臉茫然。
“舊紀元傾儘全球之力進行的幾個終極科研工程代號，”林薇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激動的心情，“研究方向都是最前沿的能源、空間、甚至是…生命本質。每一個都擁有難以想象的防護力量和資源。沒想到…其中一個的遺跡…竟然就在我們腳下…”她看向空間深處那些巨大的殘骸，眼神複雜，“怪不得…陳觀能感應到強大的能量殘餘和乾擾…這裡殘留的設備場域，哪怕沉寂了，對巢母那種純粹汙穢的能量和精神感知，也是天然的屏障和…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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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李明忍不住低呼一聲，“那咱們暫時安全了？那鬼東西找不到這兒？”
“理論上是這樣，”林薇點頭，但眉頭並未舒展，“但這裡的能量場是殘餘的、無序的，能乾擾巢母，也可能…對我們產生未知影響。而且…”她的目光落回昏迷的艾米和擔架上的陳觀身上，憂色更濃，“艾米的高燒和汙染需要藥物治療，陳觀…他需要能量核心或者極其專業的修複！這裡隻是遺跡，不是完好的基地，未必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有希望總比等死強！”趙磐沉聲道，抱著艾米走到一處相對乾淨、背靠一麵完整合金牆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小女孩依舊昏迷，小臉燒得通紅，但呼吸還算平穩，額頭上林薇重新包紮的繃帶乾淨潔白，沒有再滲出那可怕的墨綠色。“李明，帶人搜索！重點找藥品、能源、或者還能啟動的設備！任何可能有用的東西！王虎，警戒不能鬆！林工，你看看艾米的情況！”
命令迅速得到執行。士兵們分成幾個小組，借助微弱的光源，開始在這片巨大的遺跡中謹慎地搜索起來。翻動瓦礫的聲音、低聲的交流、偶爾發現金屬物品的碰撞聲，在空曠死寂的空間裡回蕩。
林薇跪坐在艾米身邊，再次檢查她的脈搏和體溫，眉頭緊鎖：“燒沒退…心跳很快…汙染雖然被陳觀暫時壓製在傷口附近沒有擴散，但還在侵蝕她的生命力…必須儘快用特效抗生素和抗汙染血清…”她翻找著所剩無幾的醫療包，隻有普通的退燒藥和消炎藥，對於艾米這種深度汙染，杯水車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