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廢墟的陰影如同貪婪的巨口,吞噬著最後的天光。李明蜷縮在一處半塌的混凝土管道裡,後背和左腿的傷口被林薇給的藥膏勉強糊住,火辣辣的疼痛依舊隨著心跳不斷提醒著剛才的驚險。他小心地抿了一口水囊裡的水,冰冷渾濁,帶著一股鐵鏽和土腥味,但對乾渴到冒煙的喉嚨來說,無異於甘泉。他珍惜地將水囊塞緊,貼身放好。懷裡,還揣著幾塊從垃圾堆裡翻出來的、硬得像石頭的壓縮餅乾殘渣,以及一小包用油紙包著的、風乾的變異甲蟲幼蟲——這是他搜尋了大半天的“戰果”。
饑餓感像鈍刀子割肉,但他不敢多吃,隻掰了一小塊餅乾殘渣含在嘴裡,用唾液慢慢軟化。他必須儘快返回地底。虎哥和林薇姐在等水,營地隨時可能麵臨新的威脅,而且……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貼身藏著的一個硬物——那是他在搜尋食物時,在一輛鏽穿底盤的軍用卡車殘骸深處發現的。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金屬盒子。材質非鐵非鋼,入手冰涼,表麵布滿了難以辨認的幾何紋路和撞擊凹痕。最讓他心跳加速的是盒子一角,一個模糊但依稀可辨的、如同破碎圓環般的刻印。這個符號,他曾在陳觀共享的“方舟信標”影像碎片中見過!雖然盒子整體被厚厚的鏽跡和油汙覆蓋,顯得極其普通,但那個刻印,如同黑夜中的一點星火,瞬間點燃了他心中的某種期盼。
“方舟……是方舟的東西?”李明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這東西和那個帶來災難的信標有關嗎?會不會是陷阱?但他無法放棄這個可能。萬一是某種工具?某種記錄?甚至是……某種能救虎哥的東西?他不敢多想,隻是本能地將它緊緊藏好。
他抬頭望向輻射雲籠罩的天穹,鉛灰色更加厚重,雲層深處隱隱有暗紅色的閃電無聲遊走。陳觀警告的“輻射雲活動加劇”絕非虛言。空氣中彌漫的能量擾動感更加明顯,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沉悶。必須走了!
他深吸一口氣,忍著傷痛,如同受驚的狸貓,再次融入廢墟的陰影中。這一次,歸途似乎更加凶險。風中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嘶吼聲和窸窣聲明顯增多了,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輻射雲的低壓下變得異常焦躁。他加倍小心,充分利用殘存的荊棘網絡節點a點在廢棄變電站頂,視野最好)提供的信息,規避著任何可疑的能量波動區域。
就在他即將抵達通往地底甬道的入口附近時,荊棘網絡節點a傳遞來的最後一道信息讓他腳步猛地頓住!
【節點a…探測…異常能量彙聚…
…方位:正南方…距離:約1公裡…
…能量特征:高烈度…混亂…伴隨強烈精神汙染波動…
…判定:大規模衝突…或…高危變異生物覺醒…
…威脅等級:極高!…遠離!…】
南邊!一公裡!李明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望去。視野被重重廢墟阻隔,但鉛灰色的天幕之下,隱約可見一片區域被染上了詭異的暗紅色,低沉的、如同悶雷滾動般的轟鳴聲隱隱傳來!空氣中彌漫的能量擾動瞬間飆升!腳下的碎石都在微微震顫!
快跑!
李明再不敢停留,用儘全身力氣衝向那熟悉的、被碎石半掩的甬道入口,一頭紮了進去!將身後那如同末日預兆般的景象徹底隔絕。
地底營地。
壓抑的氣氛被陳觀傳來的、李明安全且有水的消息短暫驅散後,又重新凝固。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甬道深處依舊沒有那熟悉的身影。
王虎靠在岩壁上,獨眼死死盯著甬道口。林薇給他的那點糊糊帶來的微弱能量早已耗儘,饑餓感和傷口疼痛重新占據上風,但他硬是咬著牙,強迫自己運轉起幾乎枯竭的熔岩勁。一絲絲微弱到難以察覺的灼熱氣息,如同遊絲般在乾涸的經脈中艱難流轉。他不再是為了爆發,而是為了保持清醒,為了在李明回來時,自己還能站起來搭把手!
“老趙……艾米……”他喉嚨裡發出模糊的低語,右手無意識地捶打著身下的岩石,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這聲音在死寂的洞穴裡格外清晰,敲打著林薇緊繃的神經。
林薇盤膝坐在篝火旁,篝火隻剩下一點微弱的暗紅炭火。她強迫自己進入冥想,試圖引導那微弱到極致的回春訣氣息在體內流轉,修複透支的本源。但饑餓帶來的虛弱感和對李明、對趙磐艾米的巨大擔憂,如同無形的鎖鏈纏繞著她的心神,讓她根本無法真正入定。每一次嘗試,都如同在泥沼中掙紮。
突然!
嗡……
陳觀的意念波動再次穿透沉寂!
【核心…邏輯重組…進度:29.8…
…李明…已進入…甬道…狀態:安全…攜帶…水…少量食物…
…地表…南方…高烈度衝突爆發…威脅源…正遠離營地方向…
…營地…新威脅…檢測!…】
新的信息如同冰水澆頭!李明安全返回的喜悅瞬間被“新威脅”三個字擊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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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威脅?!”王虎猛地抬頭,獨眼中血絲密布,“他娘的!還有完沒完?!在哪?!”
林薇也瞬間睜開眼,臉色煞白。
【威脅源…方位:西北礦道…深層…
…信號類型:生物挖掘…集群…
…能量特征:低等齧齒類…但…伴隨微弱…汙染精神殘留…
…移動方向:指向…方舟信標坐標點…以及…荊棘網絡…深層節點…
…速度:中…預計接觸時間:4小時±30分…
…威脅等級:中…規模:未知…】
西北礦道!又是西北礦道!那個被王虎封死、埋葬著“方舟信標”的鬼地方!而且目標直指信標坐標和荊棘深層節點!這意味著,它們很可能再次威脅到營地!
“是耗子!被那鬼信號引來的耗子!”王虎瞬間明白了,一股邪火直衝腦門,“那破盒子就是個禍害!老子當初就該把它砸成渣!”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卻被劇痛和虛弱死死按在原地。
林薇的心沉到了穀底。李明剛帶回水和一點食物,營地還沒喘口氣,新的鼠群又來了!而且這次是從更深的地底,目標明確!營地現在什麼狀態?王虎重傷未愈,她透支嚴重,李明剛冒險回來肯定也帶了傷……拿什麼擋?
“陳觀……我們……”林薇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
【…防禦方案…生成…
…最優解:放棄西北礦道深層節點…集中力量…固守營地核心…
…方案風險:深層節點若被破壞…荊棘網絡修複難度…倍增…核心防禦…永久削弱…】
…次優解:主動阻擊…地點:礦道入口封堵點…
…方案風險:戰力不足…防線極易被突破…核心區暴露風險…高…】
…決策…需…速決…】
冰冷的方案擺在了麵前,每一個都伴隨著巨大的代價和風險。放棄深層節點,等於自斷一臂,未來修複荊棘網絡將難上加難。主動阻擊?就憑現在營地裡三個半殘廢?
“放棄?放他娘的屁!”王虎低吼著,獨眼赤紅,“那節點連著老大!毀了還怎麼修?!怎麼找老趙和艾米?!老子就是爬!也要爬到那耗子洞門口堵著!”
“虎哥!冷靜點!”林薇焦急地喊道,“你現在這樣怎麼去?”
“那你說怎麼辦?!等死嗎?!”王虎喘著粗氣,像一頭被困的受傷野獸。
就在這時!
甬道深處傳來了急促而踉蹌的腳步聲!還有壓抑的喘息!
“是李明!”林薇和王虎同時精神一振!
李明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衝進了營地!他渾身塵土,臉色蒼白,後背和褲腿上的傷口滲出的血跡已經乾涸發黑,但眼神卻亮得驚人!他手中緊緊攥著那個救命的、鼓鼓囊囊的獸皮水囊!
“虎哥!林薇姐!水!還有……一點吃的!”李明的聲音嘶啞,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和疲憊。他衝到近前,將水囊塞到林薇手中,又將懷裡那包硬餅乾和油紙包著的蟲乾掏了出來。
“好小子!真有你的!”王虎看到水囊,獨眼放光,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林薇接過沉甸甸的水囊,如同捧著最珍貴的寶石,眼淚瞬間湧了上來:“李明!你的傷……”她看著李明身上乾涸的血跡,心痛不已。
“皮外傷,沒事!”李明擺擺手,急促地說道,“先彆說這個!我在上麵……看到南邊出大事了!天都紅了!陳觀老大是不是也說了?”他立刻將地表看到的恐怖景象和節點a的警告複述了一遍。
“老大剛說,南邊打起來了,暫時離我們遠。”王虎快速接口,獨眼死死盯著李明,“但咱家後院又他媽起火了!西北礦道!耗子!衝著那破盒子和老大的根子荊棘節點)來了!”
李明臉色一變,瞬間明白了眼前的危機!他看了一眼王虎的狀態和空蕩蕩的營地,心沉了下去:“陳觀老大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