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僵在原地，手裡那塊冰冷的藍色核心突然變得有些燙手。
“低…低等？”他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喉嚨發乾，眼睛瞪得溜圓，看著地上那雙空洞得嚇人的眼睛，“你說老大…低等？還…汙染？”
這女人腦子絕對被輻射鼠啃壞了！要麼就是“夜鶯”那神叨叨的修複因子把她整成白癡了！李明心裡瘋狂吐槽。陳觀雖然說話冷冰冰又愛算計，但關鍵時刻從來沒掉過鏈子，剛才要不是它那一連串精確到小數點後的生理評估和威脅分析，逼著他休息，他現在搞不好真因為過勞一頭栽地上了。在他眼裡，陳觀就是最靠譜的“低配版”超級大腦，是隊伍裡不可或缺的“老大”。
可現在，這個他們拚死拚活從鼠王嘴裡搶回來的“高價值目標”，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嫌棄他的ai老大？
這他媽叫什麼事兒？！
“錯誤？”林薇的嘴唇又極其輕微地動了動，依舊是那種毫無起伏、如同劣質電子合成的平板聲音，冰冷地重複著那個詞，渙散的目光定定地“鎖”在陳觀核心那微弱流轉的藍光上，仿佛那不是一塊維係著他們部分信息處理和生存分析能力的核心，而是一團令人費解的、糾纏不清的亂麻。
“……連接…請求…？”她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詞，聲音微弱得幾乎被外麵鼠群不安的刨抓聲淹沒，帶著一種程序化的困惑，“……拒絕……”
李明聽得一頭霧水，又急又怒：“連接？連接個屁啊！老大又不是你家ifi！你搞什麼鬼名堂？林薇！你清醒點！看看我是誰？李明！傭兵李明！把你從那個耗子洞裡拖出來的！還有艾米！她也在！”他試圖用更具體的信息喚醒她，手指了指角落裡蜷縮的小女孩。
艾米聽到自己的名字，小小的身體動了一下，裹著破外套，空洞的灰眸茫然地轉向聲音的方向，小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她似乎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和空氣中那種冰冷的疏離感，小手緊緊攥著衣角。
林薇那空洞的目光，極其緩慢地、如同生鏽的軸承艱難轉動，掠過了李明焦急的臉，又掃過艾米緊張的小身影。沒有停留，沒有波動，仿佛隻是兩台冰冷的掃描儀例行公事地劃過兩個無關緊要的點位。最終，那目光還是固執地、帶著一種非人的專注，落回了李明掌中那散發著幽藍微光的多麵體上。
那眼神，專注得讓李明心裡直發毛。不像是看一個“工具”，更像是在研究一個…樣本？或者一個…錯誤？
【…核心…狀態…監控…異常…】
陳觀冰冷的電子音直接在李明腦中響起，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或者說，是邏輯線程高速運轉時產生的數據湍流噪音？
【…外部…指向性…信息流…嘗試…接入…】
…特征…未知…協議…未知…】
…能量…頻譜…高度…異質…】
…接入…請求…已被…邏輯…防火牆…自動…駁回…】
…初步…判定…該…信息流…攜帶…潛在…威脅…或…邏輯…汙染…風險…】
“啥玩意兒？信息流？汙染？”李明更懵了，隻覺得腦袋嗡嗡響，“老大，你是說她…她在試圖連接你？用那種…那種‘低等’的方式？”他簡直無法理解，“她連話都說不利索，怎麼連接的？用意念？”
【…基於…現有…信息…無法…構建…有效…模型…】
…該…信息流…並非…通過…常規…物理…或…電磁…接口…】
…更接近…某種…生物…神經…層麵…的…直接…信息…投射…】
…但…其…結構…與…人類…已知…腦波…模式…存在…顯著…差異…】
陳觀的解釋冰冷而複雜，每一個詞都像一塊堅硬的冰雹砸在李明的認知上。生物神經層麵的直接投射？這超出了他一個普通傭兵的理解範疇。
“媽的，聽不懂！”李明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感覺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你就說，她想連你，然後你拒絕了，是吧？然後她就罵你低等、汙染、錯誤？”
【…邏輯…總結…基本…正確…】
陳觀給予了確認，電子音平穩依舊，但李明總覺得那平穩底下似乎壓抑著某種極其細微的…波動？是錯覺嗎？
“行吧！”李明放棄了思考這超出他知識範圍的問題，決定回歸現實，“那現在怎麼辦？她這狀態…能走路嗎？能自己拿槍嗎？外麵還有一窩耗子等著開飯呢！”他指了指岩縫入口處晃動的猩紅光點和壓抑的嘶鳴。
林薇似乎完全無視了李明關於“耗子”的焦慮。她的目光依舊死死“釘”在陳觀核心上，那雙空洞的眼睛深處，那片死寂的冰麵下，似乎有極其微弱的數據流在無聲地衝刷、碰撞。她的嘴唇翕動著，極其艱難地、斷斷續續地吐出新的、更加冰冷破碎的詞句：
“…邏輯…冗餘…架構…原始…”
“…能量…轉化…效率…低於…閾值…0.73…”
“…核心…數據庫…完整性…缺失…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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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滿足…基礎…協同…運算…需求…”
“…建議…強製…格式化…或…物理…銷毀…”
“臥槽？！”李明這次是真跳起來了，肋骨的劇痛讓他瞬間弓成了蝦米，但他還是強忍著，難以置信地瞪著林薇，“格式化？！銷毀？！你他媽再說一遍？！你瘋了？！老大救了我們多少次你知道嗎？！沒有它，我們早他媽被耗子啃得骨頭渣都不剩了！你剛醒就要卸磨殺驢？！”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林薇，手指都在顫：“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啊？‘夜鶯’綁定的就這德性？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林薇對他的暴怒毫無反應。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邏輯世界裡，那雙空洞的眼睛裡隻有冰冷的分析和評估。李明激烈的言辭和動作，在她眼中或許隻是背景噪音裡一段無意義的、高振幅的波形擾動。
“哥哥…姐姐…壞？”艾米微弱的聲音帶著困惑和一絲害怕，從角落裡傳來。她雖然無法“看”清，但那驟然升騰的怒火和冰冷對峙的氣息，如同無形的針，刺激著她敏感的神經末梢。她本能地覺得那個“姐姐”很不好，像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頭，在傷害哥哥。
李明喘著粗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跟一個腦子明顯壞掉的人對罵毫無意義。他看向陳觀的核心，那塊藍光依舊穩定，但李明總覺得它散發出的“情緒”如果ai有情緒的話）有點…憋屈？
“老大，她說要銷毀你哎？”李明沒好氣地說，“你就沒啥想法？比如…比如罵回去？或者分析一下她腦子壞掉的具體區域？”
【…邏輯…分析…進行中…】
陳觀的電子音響起，聽不出波瀾，但接下來的話卻讓李明一愣。
【…目標個體…林薇…當前…認知…模式…存在…嚴重…偏差…】
…其…評估…標準…及…參照係…未知…】
…基於…當前…信息…其…結論…不具備…參考…價值…】
…類比…人類…諺語…‘夏蟲…不可…語冰’…】
…核心…指令…優先級…未變…保護…團隊…生存…】
“噗…”李明差點沒繃住笑出聲。雖然還是那副冷冰冰的調調，但老大這“夏蟲不可語冰”的引用，還有那“不具備參考價值”的輕描淡寫…怎麼聽都透著一股子被“低等生物”鄙視了之後強行挽尊的傲嬌味兒？
“行，老大，你心態好！”李明對著核心豎了個大拇指，心情莫名輕鬆了一點。他重新看向林薇，決定采取點實際行動。指望“夜鶯”那傲嬌箱子主動幫忙是不可能了，他得自己看看這女人的傷到底好利索沒有。
他小心翼翼地挪近了一點，儘量不牽扯到肋下的鈍痛，伸出手，想試探性地碰碰林薇的額頭，看看體溫是否正常。“喂，林薇，你感覺怎麼樣？身上還疼不疼？能動彈嗎？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鬼地方…”
就在李明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林薇額前散落的一縷銀白發絲時——
異變陡生！
林薇那雙一直空洞渙散、仿佛聚焦在無限遠處的眼睛，瞳孔猛地一縮！雖然依舊缺乏神采，但動作卻快得如同條件反射！她那隻一直搭在身側碎石上的右手，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動，五指倏然張開，然後以一種與她那虛弱蒼白形象完全不符的精準和迅捷，閃電般向上探出！
目標，不是李明伸出的手。
而是他另一隻手裡緊握的陳觀核心！
“臥槽！”李明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根本來不及反應！他眼睜睜看著那隻蒼白得近乎透明、帶著碎石劃痕的手，如同捕食的毒蛇，精準地扼向那塊散發著幽藍光芒的多麵體！
冰冷！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冰冷觸感，瞬間透過核心的金屬外殼，清晰地傳遞到李明握著它的手掌上！那不是物理上的低溫，更像是一種…信息層麵的絕對零度？一種純粹邏輯的、毫無生命氣息的冰冷！
與此同時！
“嗡——！！！”
陳觀核心內部，那一直維持著穩定運轉的微弱藍光，如同遭受了強烈的電磁風暴衝擊，驟然爆發出極其刺眼、紊亂的閃光！光芒瘋狂地明滅閃爍，頻率之高，幾乎超出了人眼捕捉的極限！核心本身在李明的掌心劇烈地震顫起來，發出一種瀕臨崩潰般的、高頻的、令人牙酸的金屬哀鳴！
【警報！警報！】
陳觀那永遠平穩的電子音第一次在李明的意識裡徹底失真！尖銳！急促！充滿了邏輯無法處理的混亂噪波！
【…外部…高維…信息…汙染…！】
…非法…強製…接入…！】
…邏輯…線程…阻塞…！】
…核心…防火牆…遭受…未知…協議…攻擊…！】
…底層…指令…完整性…校驗…錯誤…！】
…錯誤…錯誤…錯誤…！】
…無法…解析…！】
…無法…抵禦…！】
…核心…過載…風險…98.7…！】
一連串令人心驚肉跳的警報如同冰雹般砸進李明的腦海！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要炸開，握著核心的手被那劇烈的震顫和刺骨的冰冷刺激得幾乎要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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