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鋒的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
這一次他沒來得及捂住嘴,幽藍色的血珠順著下巴滴落,在石板上腐蝕出一個個蜂窩狀的小坑,滋滋的聲響就像毒蛇吐著信子。
“咳……”他撐著石壁抬起頭,視線被血霧染得模糊不清,但當他瞥見自己的掌心時,不禁猛地一震——淡金色的符文正順著血管爬出皮膚,紋路扭曲得如同古老的藤蔓盤繞在一起,這正是蘇婉曾在古籍裡描述過的“九大天師印記”。
識海裡的金棺還在不斷撞擊著,每一下都仿佛有人拿著重錘砸在他的太陽穴上。
那些零碎的記憶突然串成了一條線:第一次使用“天機之眼”時,他看到的玄色道袍的衣角;上個月在潘家園舊書攤翻到的《天師誌》裡,“第九脈傳承需以眼為媒”的批注;還有剛才老者喉間斷劍上刻著的“幽”字……原來這並非巧合,而是他一直在被命運推著往前走。
“韓鋒!”蘇婉的聲音帶著顫抖,撞進了他的耳朵。
她半跪著托住他的後背,將冰涼的鎮魂石抵在他的心口,靈力如細流般順著鎖骨鑽了進來,暫時壓製住了識海翻騰的黑霧。
他聞到了她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混合著石壁上潮濕的苔蘚味,這讓他突然想起了三天前在考古所裡,她舉著拓本說“天師傳承早已斷絕”時那篤定的模樣。
“彆硬撐了。”蘇婉的指尖掐住他後頸的死穴,力度大得幾乎要掐進骨頭裡,“你識海裡的金棺在吞噬黑霧,但每吞噬一次,就會有一縷天師殘魂鑽進你的意識裡。再這樣下去……”她的喉結動了動,沒有說出後半句。
韓鋒望著她泛紅的眼尾,突然笑了起來:“蘇教授是怕我變成另一個人嗎?”話剛出口,他就嗆到了,血沫濺在了她的白大褂上,宛如一朵妖異的藍色花朵。
他能感覺到,識海深處的那縷幽光又亮了一些,此刻正透過他左眼的金色紋路往外鑽,在蘇婉的鏡片上投下了幽藍色的光斑。
“我怕的是你活不成。”蘇婉咬著嘴唇,將鎮魂石按得更緊了些。
她手腕上的銀鐲磕在石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上次在秦嶺,你用天機之眼看青銅鼎,識海裂了一條縫;前天在碼頭,你硬扛紅衣女的劍氣,裂縫變成了缺口……現在倒好,直接有人往你識海裡塞記憶。”
“那老頭是誰?”唐曉曉突然插了話。
這姑娘不知什麼時候蹲到了韓鋒的對麵,手電筒的光正對著他掌心的符文。
她考古服的口袋裡露出半本《商周符紋考》,指尖神經質般地敲著膝蓋——這是她分析古文字時的習慣動作,“他說‘逆帝魂分九份’,和我們在沉船裡找到的‘九幽冥鎖’銘文能對上。還有……”她瞥了一眼紅衣女,“他眼尾的朱砂痣,和這位姐姐的一模一樣。”
紅衣女沒有接話。
她站在五步外的皇陵入口前,玄色的廣袖被陰風吹得獵獵作響。
頸間的玉牌還在嗡嗡作響,頻率和韓鋒識海震顫的節奏完全一致。
她突然抬手按在石壁上,眼尾的朱砂痣亮得刺眼,整個人就像一尊被激活的古俑:“靈覺共鳴啟動了。”
韓鋒順著她的動作看過去。
入口處的水紋狀石幕正在扭曲,露出了後麵黑黢黢的甬道。
他聽見某種古老的轟鳴聲從地底升起,就像小時候在鄉下聽到的,老井被抽乾時的地鳴聲。
“玄冥說過,皇陵核心隻認第九天師。”紅衣女轉過身,將玉牌貼在胸口,“三天前在古董街,我追著你身上的氣息來到潘家園,以為是逆帝殘魂;剛才你吐血時,玉牌燙得要燒穿皮膚——原來不是殘魂,是天師傳承蘇醒了。”
“所以必須我進去?”韓鋒扯了扯嘴角。
他能感覺到,那縷幽光此刻正順著脊椎往上爬,在他的後頸烙下了灼熱的印記。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聽見另一個自己在笑:“早該醒了,小子。”
蘇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涼得像冰,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脈搏裡:“你可以拒絕。我們退出去,找隱世宗門的那些老家夥們想辦法,他們總比……”
“退不出去了。”唐曉曉突然翻出一個防水筆記本,快速翻動的紙頁發出清脆的響聲,“半小時前我測過入口的磁場,現在磁力強度是之前的三倍。如果我們現在離開,等皇陵完全閉合,至少要等三十年的潮汐變化。”她頓了頓,指尖停在某頁拓本上,“更重要的是,剛才韓鋒吐血時,我用ph試紙測了血樣——腐蝕性堪比王水,但裡麵混著……”
“混著天師血。”紅衣女接過話。
她走到韓鋒麵前,伸手按在他的額頭上。
這次韓鋒沒有躲開,反而在觸碰的刹那,看清了她瞳孔裡的自己:左眼的金色紋路如活物般遊走,眼底的幽光裡竟然映著和皇陵飛簷瑞獸一模一樣的紋路。
“第九天師的血,能打開幽冥鎖。”紅衣女收回手,玉牌突然發出刺耳的鳴叫,“現在,入口已經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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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鋒順著她的目光抬頭看去。
不知什麼時候,皇陵飛簷上的青銅瑞獸全部轉動了頭顱,空洞眼窩裡的幽光與他眼底的光遙相呼應。
潮濕的風卷著腥氣灌了進來,他聽見自己的喉嚨裡發出不屬於自己的低笑聲,那聲音就像一口陳年的古鐘,震得人耳膜生疼。
“韓鋒?”蘇婉的手在顫抖。
他低頭看向掌心的符文。
天師印記正在褪去,卻在皮膚下留下了淡金色的脈絡,就像活的血管一樣。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片段突然變得清晰起來:第一次用天機之眼看老周的贗品玉鐲時,他看到的不是“值三百”,而是“此玉曾墊過第九天師的鎮魂印”;上個月在鬼市救蘇婉時,明明沒學過禦劍術,卻能揮著桃木劍劈開邪祟——原來不是運氣好,是天師傳承在保護著他。
“我進去。”他說道。
聲音沙啞,但卻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陌生的篤定。
蘇婉的指甲陷進了他的手背,但卻沒有再說話。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如果他不進去,逆帝殘魂可能會提前複蘇;如果他不進去,他們這三個月的考古發現都會變成廢紙;更重要的是,他眼底的那縷幽光,已經開始往他的意識裡滲透了。
“我和你一起。”蘇婉扯下白大褂,露出裡麵的短打勁裝。
她從背包裡摸出洛陽鏟,金屬碰撞的聲音在甬道裡格外清脆。
“我負責記錄。”唐曉曉快速地把筆記本塞進防水袋,又摸出微型攝像機彆在衣領上,“剛才拓的符文還沒分析完,說不定能……”
“不用了。”紅衣女突然抽出腰間的軟劍。
劍鞘上的雲紋在幽光裡泛著青色,“皇陵核心隻認天師,你們跟得太緊會被護陵陣絞碎。”她看向韓鋒,“我在前麵,你在中間,他們在十步之外。”
韓鋒點了點頭。
他能感覺到,識海裡的金棺突然安靜了一些,黑霧也不再翻騰。
那縷幽光縮成了一個小點,盤踞在意識的最深處,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走。”他撐著石壁站了起來。
蘇婉想要扶他,被他輕輕地推開了。
他往前邁了一步,甬道裡的幽光突然大盛,在地麵上投下了他的影子——那影子的輪廓,竟然和記憶裡玄色道袍的老者完全重合。
唐曉曉盯著地麵上的影子,手指下意識地捏住筆記本的邊緣。
剛才韓鋒吐血時,她用相機拍了血滴腐蝕石板的痕跡,那些痕跡的形狀,和他們在沉船裡找到的“九幽冥鎖”拓本上的紋路,幾乎一模一樣。
她快速翻到那頁,筆尖在拓本和照片間來回移動,突然停住了——
“等等……”她低聲呢喃著,手指無意識地敲著膝蓋,“如果韓鋒的血是天師血,那腐蝕痕跡可能是……”
唐曉曉的指甲幾乎要戳穿防水筆記本的紙頁。
她的手指在拓本與韓鋒血痕照片間來回移動,瞳孔隨著紋路重疊的瞬間猛地收縮——那些腐蝕出的蜂窩狀痕跡,竟與沉船裡"九幽冥鎖"的鎖芯刻痕嚴絲合縫。
"這扇門不是石頭!"她突然拔高聲音,驚得蘇婉握洛陽鏟的手一抖。
唐曉曉的喉結上下滾動,考古服口袋裡的《商周符紋考》被攥出褶皺,"我之前測過皇陵磁場異常,現在才明白——那些磁暴根本不是自然現象,是幽冥界的氣在往陽間滲!"她快速翻到最新拓印的符文頁,指尖重重按在一組纏繞的雲雷紋上,"你們看,這些符號不是裝飾,是"通冥引"!"
蘇婉湊過去,鏡片上的幽藍光斑隨著她的動作晃動:"通冥引?
我記得《山海異聞錄》說過,是連接陰陽兩界的陣眼符......"
"不止陰陽!"唐曉曉的語速快得像機關槍,她從背包側袋摸出枚拇指大的玉牌,表麵刻著模糊的"九門歸一"字樣,"我在沉船暗艙找到的,當時以為是普通鎮物。
可剛才韓鋒的血滴在上麵——"她翻轉玉牌,背麵赫然浮現出與韓鋒掌心天師印完全一致的淡金紋路,"它認天師血!"
韓鋒盯著那枚玉牌。
識海裡原本翻湧的黑霧突然像被抽走了主心骨,緩緩退散出一片清明。
他能清晰感覺到,後頸那處灼熱的烙印正隨著玉牌的靠近微微發燙,像是某種古老契約被喚醒。
"這玉牌是鑰匙。"唐曉曉將玉牌塞進他掌心,指尖還沾著考古現場的土屑,"門後是三界交彙點,陽間、幽冥、還有傳說中逆帝所在的"混沌界"。
現在門在開,三息後開始閉合周期——"她突然抬頭,眼底泛著考古學家發現文明斷層時的狂熱,"如果我們現在不進去,等門完全閉合,陽間這一側會被幽冥界的氣徹底侵蝕,整座皇陵都會變成......"
"變成活死人的墳場。"紅衣女的聲音像淬了冰。
她的軟劍在掌心轉了個花,劍鞘上的雲紋與玉牌紋路產生共鳴,發出蜂鳴,"我師父說過,逆帝用九幽冥鎖分魂,每道鎖對應一個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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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鋒的血能開幽冥鎖,這玉牌能定界門。"
蘇婉突然抓住韓鋒的手腕。
她的掌心全是冷汗,卻比平時更用力地捏了捏他脈搏:"你現在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