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車在坑窪的土路上顛簸,韓鋒的膝蓋抵著前座,能清晰聽見周鐵生踩油門時發動機的嘶吼。
後車窗映著遠處漸弱的車燈,沈家追兵的犬吠還在風裡打著旋兒,卻到底被甩遠了。
"顧青,檢查彈藥。"周鐵生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從戰術背心摸出顆子彈,"那幫老東西要是追過來,咱得撐到天亮。"
顧青把青銅鈴往腰間一扣,摸出把短弩插在靴筒裡:"廟前有片槐樹林,我去布個音障。"他推開車門時帶起一陣風,吹得蘇婉懷裡的羊皮紙嘩啦作響。
韓鋒側頭看向蘇婉。
她正借著手機冷白的光核對血契副本,發梢沾著夜露,在鎖骨處凝成顆小水珠。"到了。"周鐵生一腳刹車,麵包車"吱呀"停在山門前。
慈雲寺的飛簷覆著青苔,半扇木門歪在地上,門楣"慈雲寺"三個字被雷劈去半邊,隻剩"雲寺"二字在晨霧裡若隱若現。
周鐵生抄起獵槍率先下車,踢開腳邊半塊殘碑:"顧青去東邊守著,我在西邊。"他衝韓鋒使個眼色,"你們倆進正殿,彆露頭。"
正殿供著尊斷了手臂的佛像,香案上落滿鳥屎。
蘇婉剛把羊皮紙鋪在案上,後窗突然閃過一道紅影。
韓鋒本能地擋在她身前,卻見那紅影在供桌前站定——是個穿血衣的女人,發間插著根銀簪,眉眼冷得像冰錐。
"韓先生。"紅衣女開口,聲音像鐵片刮過石板,"紫微閣有請。"她指尖彈出枚玉符,在半空劃出道銀線,"三日後,月圓之夜,帶上它去雲嶺峰。"
韓鋒抬手接住。
玉符入手溫熱,內裡流轉著細若遊絲的靈力,像有條活物在掌心撓癢。
他盯著紅衣女腰間懸著的青銅小劍,劍穗是用金線編的紫微星紋——這是相師界頂級勢力的標記。"你是誰?"
"不重要。"紅衣女轉身走向後殿,紅裙掃過滿地碎瓦,"該知道的時候,你自會知道。"話音未落,她已消失在褪色的帷幕後,隻餘一縷沉水香飄進韓鋒鼻腔。
蘇婉湊過來:"玉符上的紋路...是二十八星宿的虛日鼠。"她指尖輕觸符麵,"紫微閣是千年相術世家,我導師提過,他們隻在天下有變時現世。"
韓鋒把玉符收進懷裡,心跳突然快了半拍。
他想起三天前在潘家園擺地攤時,有個白胡子老頭摸過他的手相,當時老頭嚇得連銅錢都掉了,隻說"天機現,星軌亂"——難道從那時起,就有人在看他?
夜色漸深。
顧青抱來堆乾柴生起火,火星子劈啪跳上房梁。
蘇婉翻出背包裡的《星宿密語》,泛黃的紙頁在火光下泛著金:"我重新比對了血契裡的暗文。"她指著羊皮紙上一道極細的血線,"這不是普通的朱砂,是用守陵人的心頭血寫的,裡麵藏著段預言。"
韓鋒湊過去。
血線在火光照耀下突然浮現出字跡,是用籀文寫的八個字:"天機再現,末法將臨;命門重啟,王者歸來。"
"你的天機之眼。"蘇婉合上書本,眼底映著跳動的火苗,"相術界近百年再沒出過能看破氣運的人。
你真覺得,這隻是偶然?"
火苗"轟"地竄高,火星子燙得韓鋒睫毛發疼。
他突然想起七歲那年發的高燒——當時他整個人燒得迷糊,卻分明看見座懸浮在星海裡的宮殿,金瓦上刻滿他看不懂的符文,有個穿金甲的神人低頭看他,說:"該醒了。"後來每到月圓,他總會做類似的夢,夢裡的星辰排列方式,和今天玉符上的虛日鼠紋路,竟有幾分相似。
"末法時代。"韓鋒摸著胸口那道自小就有的紅痕,那是他覺醒天機之眼時留下的印記,"沈老爺子說過,相師等級越高,越難突破,現在八品以上的相師十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難道這就是末法?"
蘇婉握住他的手腕:"預言裡的"王者",可能指的是能重啟命門,逆轉末法的人。
而你的眼睛..."
"是鑰匙。"韓鋒接口。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尾發紅,"沈家要毀我,紫微閣要見我,連千年前的守陵人都留血契指認他們——原來我早就在局裡了。"
他掏出玉符,在月光下,玉符表麵浮起細碎的星芒,像把鑰匙在開什麼看不見的門。
遠處傳來晨鐘,周鐵生的聲音從門外飄進來:"天快亮了,我去山腳下買包子。"
韓鋒把玉符貼在胸口,那裡的紅痕正在發燙。
三日後的月圓夜,雲嶺峰的山頂涼亭裡,那個自稱"無名"的天師境老者,應該已經等很久了吧?
他轉頭看向蘇婉,對方正借著月光整理羊皮紙,發梢沾著的夜露還沒乾,卻在他眼裡晃成了星子。
"該準備了。"韓鋒輕聲說。
晨霧漫進正殿,將他的影子與玉符上的星芒,融成了片朦朧的光。
雲嶺峰的石階浸著晨露,韓鋒的登山靴碾過青苔時發出細碎的響。
他單手攥著那枚玉符,掌心的紅痕從昨夜起就開始發燙,像有根細針在往骨縫裡鑽——這是天機之眼覺醒時留下的印記,每次觸及重大機緣都會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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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行至半山,他突然停步。
山風卷著鬆濤灌進領口,卻掩不住身後三丈外草葉的輕顫。
韓鋒垂眸瞥向腳邊石縫,那裡躺著半截被踩碎的沈氏家紋玉佩——是沈家的暗樁。
他手指在腰間摩挲兩下,摸出枚銅錢。
這是蘇婉連夜用守陵人血契浸過的,能屏蔽低階相師的氣機感應。
銅錢剛貼在耳後,身後的動靜便徹底消失了。
韓鋒勾了勾唇,加快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