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驚雷
暴雨如注,傾盆而下,仿佛是天河決堤一般,豆大的雨點狠狠地砸在地麵上,濺起一層層密集的水花。整個世界都被這厚重的雨幕緊緊地籠罩著,一片灰蒙蒙的景象讓人感到壓抑和恐懼。
青河縣的青河大壩在狂風暴雨的肆虐下,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潰。那原本堅固的堤壩,在這洶湧的洪水麵前顯得如此脆弱,形勢已經危急到了極點。
林江站在大壩上,雨水不斷地拍打在他的臉上,他抹了一把臉上流淌的雨水,但那雨水卻混合著汗水,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他手中的手電筒發出微弱的光束,在堤壩上劃出一道顫抖的弧線,那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孤單,仿佛隨時都會被這無儘的黑暗吞噬。
遠處,沉悶如雷的轟鳴滾滾而來,那聲音如同大自然發出的憤怒咆哮,震得人心驚膽戰。林江的心跳隨著那轟鳴聲不斷加速,他知道,這意味著洪水的水位又在不斷上漲。
“林主任!”突然,司機小陳焦急的喊聲穿透雨幕,傳進了林江的耳中。林江心頭一緊,他連忙轉身,隻見小陳滿臉驚恐地跑過來,“水位又漲了二十公分!”
聽到這個消息,林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一座大山般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然後對著小陳喊道:“彆慌,繼續觀察水位,有情況隨時向我報告!”他不過是縣府辦綜合科的副科長,一個小小的正股級乾部,平日裡的工作無非就是收發文件,清閒得很。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站在大壩上,被人們一聲聲呼喊著,肩負著如此沉重的責任。這一切,就像是命運對他開的一個極其殘酷的玩笑。
手電筒的光芒在黑暗中搖曳,掃過壩體時,突然停在了一道裂縫上。林江的瞳孔猛地收縮,心中像被重錘狠狠地敲了一下。那道裂縫比三個小時前又拓寬了兩指,而且還在不斷地擴大。渾濁的泥漿正從縫隙裡汩汩地滲出來,仿佛大壩在痛苦地“流血”一般。這一幕,讓林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他清楚地意識到,危險正在一步步地逼近。
林江的手慌亂地伸進兜裡,摸出手機,手指顫抖著,第十三次撥通了秦宏偉副縣長的電話。然而,電話那頭傳來的,隻有那在雨聲中顯得格外刺耳的忙音。每一聲忙音,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紮在林江的心上,讓他的心情愈發沉重,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給水利局老趙打電話!”林江咬著牙,轉身對身後的人喊道。他的聲音在風雨中顯得有些沙啞,但卻充滿了焦急和不安。就在他轉身的瞬間,雨靴深深地陷入了泥裡,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腳拔出來,帶出半截蚯蚓。那泥土的腥味,混合著雨水的濕氣,直衝進他的鼻腔,讓他感到一陣惡心。他的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在這嘈雜的環境中炸響:“讓河道所的人立刻把沙袋帶過來!”
小陳握著手機的指節泛著青白,屏幕在雨簾中忽明忽暗。這個剛轉正三個月的年輕人喉結滾動著,雨珠順著下巴滴落在通話鍵上,將"趙局長"三個字暈染成模糊的水痕:"他說...說防汛物資都...都鎖在三號倉庫..."尾音被突然炸響的驚雷劈得粉碎,林江看見小陳的瞳孔猛地收縮,像是突然被探照燈驚擾的夜行動物。
林江的後槽牙咬得發酸,舌尖嘗到鐵鏽味。他想起上周五在機關大樓洗手間,隔間外飄來的雪茄味混著檀香皂氣息——那是水利局辦公室特有的味道。兩個刻意壓低的嗓音在瓷磚間碰撞回響:
"溫泉山莊的茅台開了兩箱,秦縣小舅子喝高了摟著項目經理說"這標書可比堤壩結實"..."
衝水閥突然爆發的轟鳴讓林江渾身一顫,膝蓋撞在隔間門板上發出悶響。他至今記得那種冰涼的觸感,就像此刻滲進雨靴的泥漿,正順著腳踝往上爬。
"林科長!"保安隊長的呼喚裹著柴油發電機突突的噪音傳來。這個退伍偵察兵出身的漢子左眼有道疤,此刻那道疤在礦燈照射下像條扭曲的蜈蚣:"李家溝的人把巡邏車圍了!說再不放閘就要..."他的聲音突然被遠處掀起的聲浪吞沒,二十幾個沾滿泥漿的礦工帽在雨幕中起伏,像極了暴風雨中顛簸的救生艇。
林江的拇指摩挲著黨徽背麵細密的齒輪紋路,金屬的溫度竟比雨水還要冷冽。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黨旗下宣誓時,窗外也是這般滂沱大雨,老書記布滿老年斑的手按在他肩頭:"記住,這枚徽章是烙進骨血的印記。"
刺耳的刹車聲撕裂雨幕。黑色奧迪a6猶如突入戰場的鋼鐵巨獸,防彈玻璃上密布的雨痕在車燈下折射出詭異的光暈。林江注意到車牌尾號008的鍍鉻邊框泛著冷光——這是去年市裡特批的"防汛指揮專用號段"。
秘書舉著傘小跑時,意大利手工皮鞋在泥漿裡打滑的滑稽模樣,與後座緩緩伸出的牛津鞋形成荒誕對比。秦宏偉腕間的綠水鬼表帶鬆了一格,露出內側燙金的"防汛模範"字樣——那是去年抗洪表彰會上省委領導親自頒發的紀念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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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造反嗎?"副縣長的嗬斥聲比驚雷更具威壓,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掃過人群,最終釘在林江沾著紅土的褲腿上。一滴泥漿正順著褲管滑落,在鋥亮的皮鞋旁暈開暗紅色汙漬,宛如蓋在生死狀上的血指印。
“胡鬨!”秦宏偉的聲音在雨夜中顯得格外嚴厲,他的目光如刀子般掃過人群,最後停留在林江身上。透過那副金絲眼鏡,他的眼神充滿了不滿和責備,“應急預案沒學過嗎?這種天氣,你們不疏散群眾,反而聚眾鬨事,你們到底是怎麼做事的?”
林江的瞳孔驟然收縮。秦宏偉腕間那抹幽綠的熒光,像極了深夜墳場的磷火。表盤邊緣鑲嵌的碎鑽在閃電映照下,竟折射出與渾濁洪水相似的暗黃色——這讓他想起三天前在省紀委內參上看到的通報:某地產商為競標水利工程,在拍賣會以六十八萬拍下限量款勞力士綠水鬼。
雨珠順著表鏡滑落,在林江視網膜上投射出扭曲的倒影。他突然記起上周常委會間隙,秦宏偉擼起袖子看時間時,手腕上分明是塊磨掉漆的上海牌老表。當時宣傳部長還打趣說:"秦縣這作風,夠上廉政宣傳片了。"
"防汛期間佩戴貴重飾品違反紀律條例第三章第七條..."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秦宏偉的咆哮碾得粉碎。副縣長甩手時帶起的風撲在林江臉上,他聞到了檀香混著酒氣的味道——正是溫泉山莊特供的窖藏茅台特有的醇香。
林江回過神來,看著秦宏偉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心中不禁一緊。他連忙應道:“是,我這就去!”
林江轉身快步走向特警隊,心中卻像被一塊巨石壓住一樣沉重。他知道,這次的情況可能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就在這時,河對岸突然傳來一陣樹木斷裂的脆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顯得格外突兀,仿佛是死神的宣判一般,讓林江的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他的腦海中飛速閃過一個畫麵:去年鄰縣潰壩前半小時,監控錄像裡就錄到過這種聲音,那是堤壩承壓時特有的聲響。
“不好!”林江的臉色變得慘白,他轉身狂奔回秦宏偉身邊,聲音因為恐懼而有些顫抖,“秦縣長,必須馬上泄洪!下遊五個村,幾千條人命啊……”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秦宏偉粗暴地打斷了。
“你算什麼東西?”秦宏偉瞪著林江,滿臉怒容,“這裡我說了算!你彆在這裡瞎嚷嚷!”
說著,秦宏偉用力甩開林江的手,轉頭對秘書低吼道:“給電視台打電話,讓防汛指揮部發通告,穩定民心!”
林江站在原地,看著秦宏偉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無奈和絕望。他知道,秦宏偉根本沒有把下遊村民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他隻關心自己的仕途和名聲。
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驚雷,緊接著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人群中的一個白發老人。老人懷裡抱著褪色的軍功章,那枚勳章見證了他曾經的輝煌和榮耀。他嘶啞的喊聲穿透雨幕,響徹夜空:“五三年修壩死了二十七個人!你們這些龜孫子對得起誰!”這喊聲在雨夜中回蕩,如同一把鋒利的劍,刺進了林江的心中,讓他心中一陣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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