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卷起官道上的黃土,吹得人睜不開眼。
三家塢堡之間,有一處早已荒廢的村落,名喚“三岔口”。
此地恰好位於三家勢力的交界處,斷壁殘垣,野草叢生,透著一股破敗與死寂。今日,這片被遺忘的土地,卻成了決定荊南一隅命運的舞台。
羅辰隻帶了陳虎與二十名夜梟隊精銳,人人黑衣勁裝,腰挎環首刀,神情冷峻,如同一柄柄出鞘的利刃。羅福本想跟著,卻被羅辰強硬地留在堡內坐鎮。
“福伯,你是我的大管家,堡內上千口人的吃喝拉撒,比我這趟出門重要得多。”臨行前,羅辰拍著老管家的肩膀,語氣不容置疑。
荀衍則在書房內,將一張獸皮地圖鋪在案上,為羅辰做著最後的推演。
“邢道榮此人,零陵一介勇夫,有勇無謀,性情倨傲,好勇鬥狠。見他,需示之以強,讓他知曉敬畏。趙平,出身桂陽小族,心思縝密,實則多疑寡斷,慣於權衡利弊。對付他,需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更要誘之以利。”
荀衍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一點,“我已命王三率一百精銳,攜帶部分軍械,於此地山林後埋伏。若會盟順利,他們便是少主你展示實力的底牌;若有變故,他們便是接應你的刀。”
羅辰點了點頭,將荀衍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裡。
當羅辰一行抵達三岔口時,邢、趙兩家的人馬早已到了。
場麵頗為壯觀,也頗為滑稽。
西邊,是零陵邢氏的隊伍。為首一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圓,一臉的絡腮胡子,穿著一身擦得鋥亮的鐵甲,仿佛生怕彆人不知道他有錢。
正是邢道榮。他跨坐在一匹神駿的烏騅馬上,身後跟著百十號人,個個肌肉虯結,手持大斧長刀,一副“誰不服就乾誰”的架勢。
東邊,則是桂陽趙氏的隊伍。為首的趙平,身形瘦削,麵色白淨,留著三縷長須,穿著一身儒袍,手中還握著一卷竹簡,看上去像個教書先生。
他身後也跟著百十號護衛,雖也持著兵刃,卻排列得整整齊齊,一個個伸長脖子,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活像一群受驚的鵪鶉。
三方人馬,涇渭分明,在破敗的村落裡形成了一個詭異的三角。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到發酵的味道,護衛們的手都按在刀柄上,眼神不善地在對方身上來回逡巡。
“我還以為長沙羅氏的少主是個三頭六臂的人物,沒想到,竟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邢道榮的聲音洪亮如鐘,他輕蔑地瞥了一眼從馬上利落翻下的羅辰,語氣中的傲慢毫不掩飾,“我說趙老弟,咱們跟這麼個小娃子談聯盟,是不是有點兒戲了?”
趙平乾咳兩聲,捏了捏手裡的竹簡,慢條斯理地說道:
“邢家主此言差矣。英雄不在年高,羅少主能於黃巾圍困下堅守塢堡,必有其過人之處。不過……聯盟之事,事關我三家上千口人的身家性命,確實不得不慎重啊。”他說得客氣,眼神裡的懷疑卻比邢道榮更甚。
羅辰沒有理會兩人的唱和,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最後落在村落中央一塊還算平整的石磨上。
“兩位家主,請。”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率先走了過去,一撩衣擺,坦然坐下。陳虎則像一尊鐵塔,立在他的身後,一隻手看似隨意地搭在刀柄上,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
這番從容不迫的氣度,反倒讓邢、趙二人有些意外。他們對視一眼,也各自翻身下馬,帶著幾名心腹圍了過來。
“小子,咱們也彆說那些虛頭巴腦的了!”邢道榮大馬金刀地在羅辰對麵坐下,將一柄大環刀“哐當”一聲頓在地上
,“這年頭,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聯盟可以,但盟主誰來當?總得有個章程!依我看,不如讓咱們手底下的人比劃比劃,誰贏了,誰就是老大!省得麻煩!”
說著,他身後一名身高九尺、狀若鐵塔的壯漢便上前一步,惡狠狠地瞪著陳虎,發出“哢哢”的骨節爆響。
趙平眉頭一皺,顯然不讚成這種粗暴的方式,但也沒開口反對,隻是捋著胡須,想看看羅辰如何應對。
羅辰笑了。
他沒有看那個耀武揚威的壯漢,而是看向邢道榮:“邢家主說得有理,拳頭大,確實說了算。不過,在我看來,真正的拳頭,不是看誰的塊頭大,而是看誰的刀更利,殺人更快。”
他話音未落,陳虎動了。
沒人看清他是如何出刀的。隻聽“噌”的一聲龍吟,一道寒光如匹練般閃過。邢道榮那名鐵塔壯漢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隻覺得脖子一涼,一縷頭發伴隨著一截頭巾飄然落地。
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摸,脖子上多了一道淺淺的血痕,冰冷的刀鋒正貼在他的喉結上。他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整個人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陳虎的刀,不知何時已經回鞘,仿佛從未動過。他依舊麵無表情地站在羅辰身後,隻是看著那壯漢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
全場死寂。
邢道榮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從驚愕變成了漲紅的豬肝色。他手下第一猛將,一個照麵就被人製住了,這臉打得“啪啪”作響。
“好!好刀法!”最終,還是趙平先開了口,打破了尷尬,“羅少主麾下,果然是臥虎藏龍。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