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漸漸深了。
遠方的商場裡亮著光,街邊路燈下寥寥無幾的車輛擁堵在路口,時不時傳來幾道鳴笛聲。
方九家的客廳裡寂靜無聲。
作為一個抽象與吵鬨常伴的地方,如此低氣壓的氛圍著實少見。
楊柳蜷縮在沙發裡,緊緊抱住自己,戴著衛衣帽子的腦袋低沉下來,四周盤繞著完全霧化的黑影,藏在暗處的眼神裡流動著複雜的神色,仿佛在回憶那段不堪回首的童年。
方九察覺到氣氛的變化,還沒來得及開口,腳趾就被硬物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一低頭,果然看到掃地機器人正在自己腳邊,用這種方式表達不滿:“你乾嘛忽然提這事?閒的啊?”
“華子讓我提的。”方九順手給莉雅撈了起來,轉頭看著主動與世隔絕的楊柳,“還跟我大致聊了聊她的家庭情況,說實話,挺悲慘的。”
莉雅聽完滴嘟兩下指示燈,“啊?她家也開賭場的?”
方九抱著莉雅的手頓時一滑,差點沒給這小機器人摔地上——他正琢磨著怎麼讓氣氛好轉,結果莉雅一句話直接就讓方九破了功。
“人家是正經的單親家庭。”方九儘可能壓低聲音,“她老爹有各種不良嗜好,我估計楊柳小時候沒少挨打……總之父女倆關係不咋地。”
“她挨打?”
莉雅轉向正縮在迷霧裡的楊柳,總感覺想象不出那種畫麵:“她一個能把你車子隨手丟到五樓的女超人還能挨打?”
方九一臉正色:“她爹是龍騎士。”
“哦,差點忘了。”莉雅頓時了然,“那現在怎麼辦?她看起來好像不怎麼樂啊。”
方九心想這種情況下還能樂出來的也是神人,深思熟慮片刻:“先想辦法把這個話題跳過吧,就當沒提過,我再順便安慰她幾句。”
“哎彆彆彆。”莉雅馬上叫停方九,“你還是彆開口了,不如換我來——等會你上去就是一句【往好處想】再接一句【雖然你跟你爸關係不好,但這說明你比彆人多了一個在未來拔氧氣管的理由】,人家姑娘當場給你從社恐轉自閉信不信?”
方九眨了下眼睛:“這話不是挺有道理的嗎?”
“你看。”
莉雅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滾輪空轉兩下,看起來躍躍欲試:“反正你彆開口,讓我來……不就是開導家庭條件複雜的小孩嗎?這事我有經驗。”
方九皺起眉頭:“你哪來的經驗?”
“我自己就是啊。”莉雅理所當然地說道,“當初政審沒過的時候我跟我爸關係也鬨得很僵,平時我倆見麵都冷冰冰的,後來我一通操作,這父女感情馬上就升溫了。”
“你怎麼操作的?”
“我給我爹臉上糊了十幾個火球。”物理升溫啊?”
兩人這邊正一如既往地說著相聲。
另一邊縮在沙發裡的楊柳聽著聽著,周圍環繞盤旋的迷霧便悄然褪去,重新回到體內。
她其實剛才還真有點不知所措——父親這個話題她不想過多探討,但方九這位領導主動挑起話茬,搞得楊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再加上久違地回憶起過去的畫麵,酸澀的感覺不受控製地從心底湧現出來。
然而聽到兩人擱那你一言我一語的,楊柳感覺情緒忽然就連不上了,那股壓抑和冰冷的氣氛瞬間就被衝散,這會猶豫了半天,還是小聲地開口:“沒事,領導……我們還是說說工作吧,不是還剩一個異常媒介呢嗎?”
方九一聽,沒立馬接話,而是仔細觀察兩眼楊柳的表情,想知道這姑娘是不是在逞強。
直到看見楊柳實誠的,重新煥發亮光的眼神,方九才確信這姑娘已經完成了自我調節。
他又盯著楊柳看了一會,覺得覺得這是個跳過尷尬話題的完美時機,點了點頭:“是還剩一個。”
方九彎下腰,從旁邊的塑料袋裡找出了一張入場券。
那是一張暗紅色的入場券,整體的圖案設計像是某著名遊樂園的門票,邊緣呈鋸齒狀,表麵光滑,質地堅韌——方九嘗試撕開這張入場券,想用最為純粹古樸的方式消滅該異常現象,但它的材質似乎出人意料的強韌。
看到方九的舉動,楊柳接過入場券試了試,發現哪怕是以她的力氣,也沒法對這張入場券造成物理層麵上的傷害,隻好搖了搖頭,把入場券還給方九。
捏著這張無法破壞的門票,方九一本正經地說道:“通往第十三層樓梯的入場券,應該是管理局送來的三個異常媒介裡……最難處理的一個。”
“因為沒有實體?”楊柳猜測道,“以前聽管理局的人說過,沒有實體的異常現象要比異常個體難處理得多……”
方九心想不愧是管理局出身,一下就能猜到自己在想什麼,“如果是個體的話,想辦法把個體消滅了就行,就跟剛才的貞子和瑪麗一樣,但十三層階這種異常現象到底要怎麼解決……我暫時還沒什麼頭緒。”
“把樓梯拆了?”莉雅的想法簡單粗暴,“或者乾脆把整棟樓都炸了?再不行就給地基也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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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魔法師怎麼整天惦記這些力大磚飛的事……?”
方九彈了下掃地機外殼,“而且這方法肯定不行——管理局又不傻,這麼簡單的思路怎麼可能想不到?”
莉雅這次倒是沒出聲反駁,“說得也對,那你說怎麼辦?”
方九原地琢磨了一會,還是沒什麼特彆的思路,“……見招拆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