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年紀漸長,他也希望對方能有自由交際的機會,尤其眼下會試臨近,偶爾外出散心也無妨。
但天已全黑,遲遲未歸,這在以往從未發生過。
更彆提明天便是國宴,京城此刻暗潮湧動,各方勢力齊聚,他實在放心不下。
從小到大,他們兄弟二人相依為命,他早已將自己視為兄長,亦是半個父親。
手足之情,比旁人更為深厚。
“不行,我必須去找他。”於璞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憂慮,決定親自外出尋找。
然而就在他起身之際,門房急匆匆趕來。
“老爺,錦衣衛指揮使沈大人來訪。”
錦衣衛三字剛落,於璞眉目間閃過一絲不悅。
這機構百年來始終為人詬病,人人畏懼卻又不屑結交。
身為二甲進士、翰林學士、東宮少傅兼內閣重臣,他怎會屈尊接見此等人物?
即便沈嚴如今權勢滔天,備受皇帝寵信,他也斷然不願理會。
“就說我不在。”
於璞冷聲吩咐,轉身欲走。
可門房尚未離開,他卻突地變色。
“他是……便服,還是官袍?”
“便服。”
聞嚴,於璞瞬間跌坐椅上,勉強平複情緒,“請他進來……不,我去見他吧。”
短短片刻,他仿若蒼老許多。
待見到沈嚴,他更是麵色慘白。
入廳後,於璞屏退了侍從。
“沈指揮使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要事?”
“為令弟之事而來。”
聽到這話,於璞手中的茶杯微微晃動。
他最不願麵對的事情終於還是來了。
然而,沈指揮使深夜換便裝前來,這表明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於琳究竟如何?”於璞雖身為內閣重臣,但依舊鎮定自若,臉上未顯分毫異樣。
“今晚,在雁湖的一艘畫舫上,發生了一樁命案。”沈嚴輕啜一口茶,隨後放下茶盞。
“命案?”於璞心頭一震,再也無法保持冷靜,神情儘顯焦慮。
顯而易見,這對兄弟情誼深厚。
沈嚴安慰道:“於閣老無需擔憂,令弟隻是目擊者,不久北鎮撫司的人會用馬車將他送回。”
“怕您掛念,特來告知。”沈嚴淡然一笑。
“多謝沈大人。”於璞深知此事絕非表麵這般簡單。
沈嚴遂將案件始末娓娓道來。
大致是,畫舫老板是身份不明的刺客,刺殺了周公子及一位青樓女子。
而於琳恰好目睹一切,後被錦衣衛救下。
片刻後,管家急匆匆入廳通報:“老爺,二爺回來了。”
於家二公子踏入大廳,立刻跪地痛哭失聲。
“兄長,我並非有意冒犯淑雅。
我不過是說些氣話……”
沈嚴向於璞拱手致意後悄然離開。
待沈嚴離去,於璞怒不可遏,抬手欲摑其弟。
腦海中卻浮現兒時的畫麵:弟弟也曾這般無助、哭泣、悲傷。
他深吸一口氣,正色說道:“罷了,此事就此作罷。
記住,你隻是目擊者,並非凶手。”
“凶手另有其人,是那欲逃之畫舫主人,他害死了那女子與周公子。”
"今年的會試,你就彆參加了。
明天回鄉休養三年再說,到時候再去考也不遲。”
於璞話音剛落,便吩咐管家扶著腳步虛浮的弟弟去歇息。
他本人則癱坐在椅上,神情恍惚。
於璞深知,自己已落入錦衣衛掌控之中。
他對唯一的親人弟弟無法狠下心腸。
即便能夠大義滅親,此舉也會毀掉他在士林中的聲譽。
他的恩師、當朝首輔定會與他劃清界限,東宮太子少傅之職亦難保住,更會被世人恥笑。
畢竟,弟弟是他一手教養長大,卻因爭風吃醋殺害了青樓女子。
此等醜聞一旦曝光,他的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因此,他必須永遠隱瞞此事。
自這一刻起,他注定與錦衣衛捆綁在一起,無路可退。
"即便與錦衣衛聯手又有何妨,隻要能施展才華,成就一番偉業,與東廠合作又如何?"
於璞麵目扭曲,終於跨過心底的那道坎。
隨即召來一名忠誠仆從:"去請禮部的孔主事來府上一趟。”
"遵命,老爺。”
不多時,孔主事便匆匆趕到。
這人看似老實,實則極為圓滑。
他與於璞同鄉同年,能力出眾但城府極深,常使於璞心生厭惡。
然而眼下急需用人之際,也隻能倚重於他。
"閣老。”孔祥畢恭畢敬。
於璞輕蹙眉頭:"研之,在家不必拘禮,還是像往常一樣就好。”
聽到這話,孔祥頓時激動起來。
以往拜訪於璞,對方總是冷若冰霜,拒人於千裡之外。
當下,他異常熱忱,猶如夏日衝涼般暢快。
“是。”
“你不是常說禮部是清水衙門嗎?我打算推薦你到錦衣衛擔任僉事。”於璞笑盈盈地說。
“錦……錦衣衛僉事?”孔祥竭力掩飾內心的狂喜。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錦衣衛名聲不佳?
他毫不在意,隻要油水充足、官職尊貴,即便東廠,他也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