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室內,空氣凝滯沉重如鉛。地圖上王莊一帶被重重紅圈圈住,這裡是團部唯一的突圍口。幸好有獨立連牽製住那裡的小鬼子。
徐團長眉頭深鎖,手指無意識地在桌沿反複敲擊,沉悶的叩擊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範政委則站在窗邊,凝視著幽暗的窗口,外麵是沉沉壓下的群山輪廓,風景很是不錯。
“老範,”徐團長聲音有些乾澀,“趙大勇的獨立連……一點音訊也沒有嗎?他們不但救出了一連,而且沒有他們在王莊那口子上死死咬住敵人,咱們這回怕是難脫身啊。”
他目光投向牆上那幅被紅藍鉛筆劃得密密麻麻的作戰地圖,王莊西側的山巒,是唯一被他們艱難撕開的口子,也是獨立連為他們墊後的方向。
範政委深吸一口氣,煙鬥在手中被攥得溫熱:
“我這就讓發報員再聯係。幾天沒他們的消息了,也不知他們在敵後遊擊成果如何。”
他頓了頓,語氣裡沉澱著一種近乎信念的力量:“但趙大勇這後生,是把好刀,我相信他!”
“警衛員!”範政委的聲音穿透了室內沉悶的空氣。
“到!政委有啥事?”
警衛員劉強武的身影迅疾閃入門內,軍姿筆挺如槍,年輕的臉龐繃得緊緊的。
“去發報室,讓小葉立刻呼叫獨立連!問清他們那邊的情況,一有回音,馬上報告!”命令斬釘截鐵。
“是!”
劉強武一個利落的轉身,腳步聲急促地消失在門外走廊深處。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老舊的馬蹄表,在角落不疾不徐地走著,每一秒的滴答,都敲在兩位指揮員緊繃的心弦上。
徐團長煩躁地踱到窗前,望著窗外黑沉沉的山影,那裡曾經是突圍的血路,如今又成了他心頭懸掛戰友安危的深淵。
範政委則坐回桌前,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煙鬥冰涼的鬥缽,目光停留在桌上一個被磨得發亮的黃銅炮彈殼做的簡易筆筒上,思緒仿佛被那冰冷的金屬吸了進去,沉入未知的戰場深處。
二十分鐘,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門外終於響起一陣由遠及近、帶著無法抑製的興奮的奔跑聲。
作戰室的門“哐當”一聲被猛然推開,劉強武幾乎是撞進來的,年輕的胸膛劇烈起伏,臉上漲得通紅,汗水浸濕了鬢角,連“報告”也忘了喊,聲音因為激動而帶著明顯的顫抖:
“團長!政委!好消息!天大的……天大的喜訊啊!”
徐團長和範政委霍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在他臉上。範政委一步上前,急切問道:
“小劉!快說!是不是趙連長那邊……打勝仗了?”
徐團長也緊盯著他,臉上擠出一絲淺笑,試圖壓下心中的狂瀾:
“難道是趙大勇他們……狠狠啃下了鬼子一塊肉?”
“是!是獨立連!”
劉強武用力點頭,喘著粗氣,眼中閃著光,迫不及待地要把那驚天動地的消息傾倒出來,
“趙連長他們在山裡跟鬼子打遊擊!先是……先是硬生生啃掉了一個中隊的小鬼子!這還不算完!”
他激動地揮舞了一下手臂,“最厲害的是,趙連長不知怎麼搞到了鬼子的絕密情報!就在犀牛坡那個鬼地方,他們提前設好了埋伏圈,硬是把鬼子的‘觀摩團’給包了餃子!打死了好多好多鬼子軍官!聽譯電員說……”
他深吸一口氣,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喊出來,“裡麵……裡麵有兩個是將軍!肩膀上扛著兩顆星的將軍啊!”
“哈哈哈……好!好個小趙!真他娘的有種!”
徐團長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缸都震得跳了起來,多日來積壓的陰霾被這聲酣暢淋漓的大笑瞬間驅散,笑聲在狹小的作戰室裡激蕩回響,連窗欞上的積塵似乎都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