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江府外海,定海港。
昔日繁忙的港口今日氣氛格外肅穆。大明水師戰船巡弋,旌旗獵獵。港口碼頭上,江南布政使、按察使、鬆江知府等一眾大員身著簇新官袍,肅立恭候。沈萬三作為新鮮出爐的“商稅維新總顧問”,也身著五品官服略顯緊繃),站在文官隊列中,神色複雜地望向海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港口外停泊的三艘葡萄牙船隻上,尤其是那艘懸掛著奇異旗幟紅白十字盾徽)的主艦。甲板上,幾個金發碧眼、身著華麗深色長袍、佩戴巨大黃金十字架的身影清晰可見。
“來了!佛郎機使者下船了!”有人低呼。
隻見一艘裝飾華美的小艇從主艦放下,載著迪奧戈·費爾南德斯船長神情恭敬中帶著一絲忐忑)和三位身著深紅、深紫長袍,氣質迥異於水手、帶著濃厚宗教與貴族氣息的西方人,緩緩駛向碼頭。
為首的是一位年約六旬的老者,須發皆白,麵容嚴肅而刻板,深陷的眼窩中是一雙銳利如鷹隼的湛藍眼眸。他頭戴一頂造型奇特的黑色小圓帽樞機主教帽),胸前巨大的黃金十字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手中捧著一卷鑲嵌著寶石的厚厚羊皮卷。他身邊兩位,一位是同樣身著紅袍、神情倨傲的中年人,另一位則像是貴族騎士,腰佩長劍,神情警惕。
小艇靠岸。迪奧戈率先跳下,對著岸上的大明官員,用生硬的漢語介紹道:“尊敬的各位大人!這位是來自神聖羅馬教廷的樞機主教,阿方索·德·博爾賈閣下!奉偉大的教皇陛下格裡高利十一世之命,作為教廷特使,前來覲見偉大的大明皇帝陛下,並會見尊貴的逍遙真君!這兩位是隨行的托缽修士約瑟夫騎士,以及瓦盧瓦公爵的特使,亨利·德·波旁閣下!”
樞機主教!教廷特使!公爵特使!
這幾個頭銜如同重錘,砸在港口所有大明官員心上!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麵對這代表著西方最高神權和世俗貴族的使者時,一股無形的壓力還是彌漫開來。連布政使都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官帽。
樞機主教阿方索並未立刻上岸,他站在小艇船頭,目光如同審視般掃過碼頭上黑壓壓的大明官員和士兵,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他清了清嗓子,用帶著濃重拉丁語腔調的葡萄牙語由迪奧戈緊張地翻譯)開口,聲音洪亮而充滿不容置疑的威嚴:
“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本人,阿方索·德·博爾賈,神聖教廷樞機主教,奉教皇陛下旨意,特來向東方國度的君主,傳遞主的福音與教廷的問候!同時,要求麵見那位被傳頌為‘真神’的徐守拙!在唯一真主的光輝麵前,一切偽神終將顯露原形!”
他話語中的傲慢與對徐鑫“真神”身份的質疑,如同冷水潑進了油鍋!翻譯迪奧戈的聲音都帶著顫抖,勉強翻完。岸上所有大明官員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布政使更是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區區番邦神棍,竟敢在應天欽差的地盤上,質疑真君?!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就在這時!
“嗡——!!!”
一聲清越悠長的劍鳴,如同九天龍吟,瞬間撕裂了港口的凝重空氣,由遠及近,響徹雲霄!
緊接著,一道絢爛奪目的青紫色流光,如同撕裂天幕的閃電,自鬆江府城方向破空而來!速度快得在眾人視網膜上留下久久不散的殘影!
流光懸停!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徐鑫的身影,穩穩立於巨大化的青鋒劍上!紫金八卦仙衣在罡風中獵獵作響,九旒冕的珠玉流蘇折射出七彩華光,腰間“總理商稅”的紫金蟠龍符與手中“如朕親臨”的王命旗牌,在陽光下散發著令人無法直視的威嚴光芒!他身旁,徐妙錦一身鵝黃勁裝,英姿颯爽,好奇地打量著那幾個金發碧眼的怪人。
腳踏飛劍!淩空虛立!
這神乎其技的一幕,瞬間震懾全場!港口上的大明官員和士兵,無不挺直腰板,麵露狂熱與自豪!而小艇上的教廷使者三人組,則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樞機主教阿方索那刻板嚴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名為“震撼”的裂痕!他銳利的藍眸死死盯著空中那道紫袍身影,握著黃金十字架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這…這絕非戲法!那破空之聲,那懸停的姿態,那蘊含的力量感…難道…東方真有神隻?!
騎士亨利下意識地將手按在了劍柄上,臉色凝重無比。托缽修士約瑟夫更是失聲驚呼:“上帝啊!東方的…魔鬼?!”
徐鑫立於劍首,目光如電般掃過小艇上的幾人,最後定格在那位手持黃金十字架、滿臉震驚的樞機主教身上。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海風,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玩味:
“遠道而來的客人,踏上大明的土地,卻質疑此地主人的身份?這…便是爾等教廷的禮儀?還是說…”他故意拖長了音調,“爾等口中的‘主’,隻教會了爾等傲慢與偏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徐鑫的話語,竟是用純正流利的拉丁語說出!字正腔圓,如同在羅馬教堂布道的紅衣主教!
“!!!”
小艇上的三位使者,瞬間如同五雷轟頂!眼睛瞪得滾圓,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連迪奧戈都驚呆了!這位東方真君…竟然會神的語言拉丁語)?!而且如此純熟?!
阿方索樞機主教臉上的傲慢瞬間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對方不僅擁有神跡般的力量,更通曉教廷的核心語言!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你…你怎會…”阿方索的聲音帶著顫抖,竟一時語塞。
“貧道如何知曉這‘蠻夷之語’?”徐鑫替他說出了心中所想,臉上笑容更盛,帶著一絲“凡人不懂神仙手段”的促狹,“神遊太虛,寰宇萬國,不過掌上觀紋。區區言語小道,何足掛齒?”他輕描淡寫地裝了個大逼,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轉冷:
“爾等此來,若為通商互市,傳播文化,大明自有海納百川之胸襟!貧道身為‘總理商稅維新事’及‘總督四海逍遙使’,亦可與爾等洽談。然…”
徐鑫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阿方索手中的黃金十字架上,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嘲諷:
“若爾等懷揣著‘唯一真神’的傲慢,妄圖以爾等之‘主’,淩駕於大明社稷與百姓信仰之上…那便請回吧!大明自有昊天上帝、三清道祖庇佑!不勞爾等‘主’費心!”
“你…你竟敢褻瀆…”那位托缽修士約瑟夫忍不住指著徐鑫,憤怒地尖叫起來,卻被阿方索猛地抬手製止。
阿方索的臉色極其難看,一陣紅一陣白。對方的力量、語言、以及對教廷意圖的精準洞察,都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他此行肩負著傳播福音和探查東方“偽神”的雙重使命,但眼前的局麵,顯然超出了他的掌控。強硬對抗?見識了對方的“神跡”,他毫不懷疑對方有瞬間抹殺他們的能力!灰溜溜回去?如何向教皇交代?
巨大的挫敗感和恐懼感攫住了這位位高權重的樞機主教。
就在這時,那位一直沉默的瓦盧瓦公爵特使亨利·德·波旁,突然上前一步。他脫下帽子,對著空中的徐鑫,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儀,臉上帶著商人般的精明笑容,用帶著法語腔調的拉丁語說道:
“尊敬的逍遙真君閣下!請原諒阿方索閣下的…虔誠與直率。鄙人亨利·德·波旁,奉法蘭西瓦盧瓦公爵之命,向偉大的東方帝國及其尊貴的守護者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我們此行的首要目的,並非傳教,而是尋求友誼與貿易!公爵閣下對貴國的絲綢、瓷器、茶葉以及…真君的神跡,都充滿了向往!願以誠意換取友誼!”
亨利的表態,如同給了阿方索一個台階下。這位樞機主教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屈辱和恐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真君閣下…請原諒方才的失禮。傳播主的福音,是教廷的神聖使命,但我們同樣尊重貴國的傳統與信仰。此次前來,亦是帶著教皇陛下對東方君主的善意問候,以及…”他舉了舉手中那卷鑲嵌寶石的羊皮卷,“…一份象征友誼與知識的禮物——由教廷委托最傑出的航海家和學者繪製的《萬國坤輿全圖》!此圖囊括了已知的歐羅巴、阿非利加、乃至部分新大陸的海岸!願此圖,能為真君探索四海,提供些許助益。”
《萬國坤輿全圖》?
徐鑫心中一動。這玩意兒對他而言價值不大有係統地圖),但象征意義和知識傳播價值不小。更重要的是,對方服軟了,送上了台階。
“哦?萬國全圖?”徐鑫臉上重新露出“和煦”的笑容,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張從未發生。他駕馭青鋒劍緩緩降落,穩穩地落在碼頭上,收起飛劍,動作行雲流水,仙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