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宗有七座星峰。
縹緲、逍遙、合歡、無極、羅刹、噬魂、萬毒。
據說每一座星峰的名字,都源於上古時期不同的魔門,他們各有功法傳承,彼此間也有明爭暗鬥,隻為證明自己乃魔門正統。
數萬年間各大魔門漸漸完成一統,便有了如今的天魔宗。
然而傳承變了,傳統卻沒變。
在不團結這件事上,魔宗弟子一向很團結。
幾個星峰首座雖算不上各懷鬼胎,卻也恨不得騎在對方頭上屙屎才好。
若非曆代宗主用修為和手段鎮壓,天魔宗恐怕早就再次分裂。
或許其餘天宗也為天魔宗的團結暗中了出了不少力吧。
畢竟誰也不願修行界的攪屎棍一下又多了六根...
但在今日,素來最不和的噬魂峰和羅刹峰兩位首座竟暗自碰頭,且臉上都掛著愁容。
“宗主已經失蹤兩日了。”
噬魂峰張長老輕輕一歎。
看他模樣堪堪不惑之年,雖鬢角霜白、頭發稀疏、滿臉皺紋、一口黃牙,但長相也稍顯醜陋。
山頂的風兒甚是喧囂,張長老極力護著頭頂僅剩的幾根毛,又歎了一口氣:“不止是宗主,那名細作也不知所蹤,若非縹緲峰至今還殘留著離山劍意,我真懷疑細作乃隱宗過來的了。”
“怕什麼,宗主已是八境巔峰,便是離山的汐顏仙子親至,恐怕也討不得便宜。”羅刹峰玉長老不屑搖頭。
他相貌極為粗獷,身型也如同山嶽般魁梧雄壯,但聲音卻尖銳刺耳,如同用指甲摩擦著生鐵,讓人聽了直皺眉。
頓了頓,玉長老又出言寬慰:“放心吧,除非當時宗主正在破境,離山細作的出現讓她走火入魔,否則不會有事的。”
“宗主當時確實在破境。”
“...即便在破境,若沒有善於隱匿的妖族埋伏,她也最多受些輕傷。”
“......”
張長老怔怔地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
“看你媽,說話!”玉長老不耐煩了。
“有拜獸魔神的弟子察覺到兩股妖氣,觀其境界已是七境巔峰了...”
“唔...”
玉長老神色一滯,見張長老眼神古怪,頓時尖著嗓子不滿道:“你不會以為老子是細作吧!?”
張長老搖頭失笑:“誰不知你拜了金烏神,自此便長了一張烏鴉嘴。”
玉長老“嘁”了一聲,又皺眉思索片刻,似自言自語般小聲道:“宗主和我等不同,她拜的是天魔神本尊,不受天宗丹藥的陣法製衡,就算受傷也有法子可治。除非她靈脈俱損、靈府開裂、境界回跌...”
話音未落,張長老就連忙捂住他的嘴:“求求你,彆再說了!”
玉長老乖乖點頭,等張長老把手挪開了又連“呸”了好幾口。
這老貨摸了什麼東西,手指咋這麼鹹。
“長老們都知道此事了?有何異動?”
“幾位傳功長老倒還老實,逍遙峰黃長老下山遊曆不在宗裡,至於其他星峰首座...嘿,恐怕還在觀望吧。”
“無極峰那位呢?”
“他在你之後閉關,算算日子也快要出來了。”
說到這裡,張長老臉上又浮現一絲愁容:“你也知他對宗主之位覬覦很久,這次怕是要鬨出不小動靜。”
玉長老猛男拍桌:“他敢!小魚兒是我們看著長大的,誰敢造次老子定把他挫骨揚灰!”
張長老斜了他一眼:“若是合歡峰那位呢?”
“唔...”
玉長老怒容一滯,撓了撓腦袋竟似有些害羞。
“喜歡人家直接上便是,婆婆媽媽的...”
“你懂個屁,我和阿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老子就是放不下百年前的感情罷了!”
“合歡峰是什麼做派你不清楚?她拜了情魔你不曉得?當你放不下的時候,彆人說不定已經放進去了!”
“去你大爺!”
羅刹峰玉長老一言不合就掀了桌子,身上滔天魔氣破體而出,轉而由虛化實,漸漸凝聚成一隻巨大金烏。
噬魂峰張長老也沒慣他,將頭頂幾縷碎發捋向腦後,順手不知從哪掏出一根沾著耳屎的燒火棍。棍勢隨風而漲,眨眼間竟有頂天立地之威。
“從小就喜歡耍棍,你真當自己是妖族的神猴大聖!?”
“狗屁的金烏萬象,你以為你是上古離山的屠晚真君!?”
兩人齊齊喝罵,一時間整個山頂鬼哭狼嚎、陰風陣陣,好似末日侵襲。
不過他們似乎有所顧慮,氣勢雖越來越強,卻始終沒人先動手。
又過了片刻,張長老怒容一鬆,手中巨棒漸漸縮回燒火棍大小。
玉長老見狀也收起神通,冷哼道:“不打了?”
張長老翻了個白眼:“人都走了,還裝什麼裝。”
“是萬毒峰那位?”
“喜歡用靈識偷窺的除了他還有誰?”
“老陰比。”
得了金烏傳承的玉長老罵罵咧咧,氣不過又掀了一張桌子。
“不過話說回來,宗主的本命令牌沒碎,至少她現在性命無憂。”
“那也說不準,我記得有個能保住神魂卻讓命牌碎裂的假死術法,萬一她反過來...呸呸呸!”
不等張長老伸手,玉長老便自己扇了扇嘴。
“聖女怎麼樣了?她應該很擔心師父安危吧?”
“屁,今日中午還乾了五碗飯。”
“...那聖子呢?”
“聖子他...”
張長老神色猶豫欲言又止。
玉長老似乎也想到了什麼,兩人對視一眼,先齊齊歎氣,又不約而同罵了一聲。
聲音很輕,於風中隻能隱約聽見個“逼”字。
“我現在反而擔心另一件事...”
張長老捋了捋頭毛,輕聲道:“外人都以為宗主狠辣無情,但咱們看著她長大,最明白她的性格。外表無情內裡溫柔,看似嘴硬實則心軟,若被哪個花言巧語的弟子所救,說不定會...”
“你擔心兩人耳鬢廝磨,日久生情?”
玉長老聽明白了,不屑嗤笑道:“你當是凡間話本呢?這天下還沒宗主能看得上的男子,若被你說中了,老子便吃三斤屎!”
“可是黃長老下山遊曆了。”
“那又如何?”
“黃長老每次卜算出什麼大事都會跑去離山,生怕天道降劫影響宗門氣運。嗯,你猜他臨走前做了什麼?”
“啥?”
“他指著縹緲峰,在地上寫了‘天命人’三字。”
“宗主存在便是天命,這有什麼好解釋的,而且老黃修行前是江湖術士出身,最喜歡裝神弄鬼,你信他?”
“若真如此便好了。”
張長老其實還有一些話沒說。
當初黃長老確實在指縹緲峰,但他連指了兩次。
不僅如此,他還指了指東方和北方。
最後,他又指了指天上。
雖然動作神神叨叨,但模樣又驚又喜不似作偽。
張長老能隱約猜到他的意思,卻又無從深思。
莫非每個方向都出現了一個天命人?
總不可能這些地方的天命人是同一個吧?
“無論如何,我們也需儘快找到宗主,她向來吃軟不吃硬,若對方長得不錯又喜歡誇她,或許黃長老的卦象就要印證了。”
“嘁...”
玉長老不屑地摳了摳鼻子,順手在張長老衣服上揩了一下,逃也似得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