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的夜,靜得能聽見雪落的聲音。
不是靈泉穀那種染了巫氣的黑雪,是乾淨的白,落在萬書崖的文刻上,像給那些泛著金光的古字蓋了層薄紗。風也軟了些,不再刮得人臉疼,隻帶著股清冽的靈氣,飄在崖邊的篝火旁,讓跳動的火苗都顯得溫順了幾分。
墨玄蹲在篝火邊,引魂燈放在膝頭,藍光淺淺地裹著燈身,裡麵的魂息偶爾“喵”一聲,像是在跟著篝火的節奏打盹。他指尖碰了碰靈脈根珠,珠身還帶著白天在靈泉穀沾的濕氣,此刻正微微發燙,不是之前那種警示的燙,是像泡在溫水裡的暖,偶爾還會輕輕震動,像是在呼應崖壁上的文氣。
“都圍過來吧。”白澤走到篝火中央,獨角上的古字泛著淡金,比白天暗了些,卻更顯溫潤,“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我先教你們怎麼用文氣抵禦巫氣。這玩意兒看著玄乎,其實跟你們練劍、卜卦一個理,找著門道就不難。”
王師兄第一個湊過去,劍穗又纏回了十四圈——這是他放鬆時的習慣,隻有遇到麻煩才會纏得更緊。他搓了搓手,往篝火裡添了根柴:“娘的!早該學了!之前在靈泉穀,那巫氣沾著就渾身不得勁,跟粘了茅廁的泥似的!”
西王母抱著龜甲,慢慢走過來,甲麵的紋路在火光下忽明忽暗,之前在靈泉穀消耗的靈氣還沒補滿,邊緣的裂紋看著比白天深了些。她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算是應了白澤的話。
儒士和老者也跟了過來,儒士還在不自覺地攥著衣角,眼神時不時往崖壁上瞟——他總覺得那些會亮的古字有點嚇人,又忍不住想看。老者拄著木杖,木杖的鎮巫符亮了點,卻很快又暗下去,顯然符力是真的所剩不多了。
白澤的獨角輕輕一點,一道淡金的文氣飄出來,落在篝火旁的雪地上,瞬間凝成個“防”字。那字剛落地,周圍的雪就不再往篝火這邊飄,連風都好像繞開了幾分。
“文氣最講究‘意’。”白澤的聲音比篝火還暖,“你們想擋巫氣,先得想明白‘擋’是什麼——不是硬頂,是像這雪繞著火走一樣,讓巫氣找不到能鑽進來的縫。來,王小子,你先試試,把你的劍意收一收,彆總想著砍,試著讓氣順著我的‘防’字走。”
王師兄愣了愣,撓了撓頭:“劍意收了?那還怎麼擋?難不成跟哄小孩似的,跟巫氣說‘你彆過來’?”
“還真差不多。”白澤笑了笑,獨角又一點,那“防”字往王師兄麵前飄了飄,“你把靈氣往這字上引,彆用勁推,就想著‘我要護著自己’,剩下的交給文氣。”
王師兄半信半疑地伸出手,指尖冒出點銀芒,剛碰到“防”字,那字就顫了顫,差點散了。他趕緊收了勁,皺著眉:“娘的!這破玩意兒還挺嬌貴!”
墨玄看著,突然開口:“你把靈氣放得再慢些,像往酒壇裡倒酒,彆灑出來。文氣是軟的,你用劍的勁撞它,它當然會散。”
王師兄愣了愣,試著放緩了靈氣的速度,這次“防”字沒顫,反而輕輕裹住了他的指尖,銀芒和金光纏在一起,看著竟挺和諧。他眼睛一亮:“哎!成了!這感覺…跟握著剛煮好的紅薯似的,暖乎乎的,還不燙手!”
白澤點了點頭,看向墨玄:“你倒看得明白。文氣這東西,最忌‘急’和‘硬’,墨小子你性子穩,又能跟靈脈相通,學這個應該最快。”
墨玄沒說話,隻是指尖引了點靈脈根珠的暖,往那“防”字上碰了碰。剛碰到,那字就亮了幾分,周圍的淡金光暈也擴了一圈,連篝火的火苗都跳得高了些。崖壁上的文刻像是有感應,也跟著亮了幾行,古字一個個飄下來,繞著篝火轉了圈,又慢慢飄回去,像是在看熱鬨。
“好家夥!”王師兄瞪了瞪眼,“墨玄你這是開了掛吧?我練了半天剛摸著邊,你一碰就成了!”
墨玄收回手,靈脈根珠的震動又輕了些:“不是我厲害,是根珠的氣和文氣合得來。巫氣是冷的、散的,文氣是暖的、聚的,根珠的氣也是聚的,湊在一起自然就順了。”
西王母突然“咦”了一聲,抱著龜甲往篝火邊挪了挪。甲麵的紋路突然亮了起來,比之前任何時候都亮,邊緣的裂紋裡甚至滲出了點淡藍的光,像是在跟什麼東西呼應。
“怎麼了?”墨玄抬頭看向她,引魂燈的藍光也跟著亮了點。
西王母指著龜甲,聲音比平時快了些:“甲片在跟巫源核心的方向呼應…那邊的巫力好像比之前強了,還多了些彆的氣,像是…像是很多人在哭?”
這話一出,篝火旁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王師兄的劍穗“唰”地纏回了十五圈,他猛地站起來,手按在劍柄上:“娘的!蚩尤那老鬼不會是提前動手了吧?!咱們還在這兒磨蹭,玄鹿要是再出點事…”
“急也沒用。”白澤攔住他,獨角上的古字亮了些,“巫源核心的巫力本來就會隨晝夜變化,夜裡強些是常事。不過西王母說的‘哭氣’,倒確實要注意——那是殘魂的氣,蚩尤肯定用殘魂祭陣了,這才是最麻煩的。”
老者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沙啞:“老身年輕時聽部落的巫祝說過,殘魂祭陣最損天和,陣越強,殘魂就越痛苦,最後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蚩尤這是真的瘋了,為了開巫源,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儒士的臉更白了,攥著衣角的手都在抖:“那…那咱們去了,豈不是要跟那些殘魂打架?萬一傷了他們…會不會造孽啊?”
“不用你動手。”白澤搖了搖頭,獨角飄出一道文氣,凝成個“渡”字,“文氣不僅能擋巫氣,還能渡殘魂。到時候我會用文氣把殘魂暫時穩住,你們專心找鎮源石,彆讓蚩尤的人打擾就行。”
墨玄突然感覺到靈脈根珠震了一下,比之前都要明顯,像是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他抬頭看向巫源核心的方向,夜色裡隻能看到黑漆漆的山影,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不是蚩尤的巫氣,也不是殘魂的哭氣,是跟伏羲身上有點像的氣,溫和、厚重,帶著股讓人安心的力量。
“聖人好像真的在那邊。”墨玄輕聲說,指尖的根珠又震了一下,像是在確認他的話,“不是伏羲聖人,是另一個,氣更沉,像是…一直在看著巫源核心,沒離開過。”
白澤的獨角亮了亮:“應該是女媧聖人。她一直盯著巫源,怕的就是蚩尤搞事。有她在,咱們至少不用擔心巫源會一下子炸開,但也彆指望她直接出手——聖人有聖人的規矩,不能輕易乾涉凡人和妖的事,除非天要塌了。”
王師兄鬆了口氣,劍穗又鬆了一圈:“有聖人盯著就好!不然真跟蚩尤硬拚,咱們這點人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彆大意。”西王母收起龜甲,甲麵的紋路又暗了下去,“女媧聖人隻能看著,真動手還得靠咱們自己。鎮源石需要三隻瑞獸的瑞氣才能激活,青牛還沒找到,咱們到了巫源核心,得先想辦法聯係上它,不然就算找到了鎮源石也沒用。”
白澤點了點頭,獨角上的古字飄下來,組成幅更詳細的巫源核心地圖,比白天畫的多了幾條虛線:“這些虛線是殘魂聚集的地方,你們到時候繞著走,彆驚動它們。鎮源石應該在最裡麵的cave(山洞)裡,蚩尤的人肯定會在那兒守著,一場架是免不了的。”
墨玄看著地圖,指尖在“cave”的位置碰了碰,靈脈根珠突然又燙了起來,這次帶著點警示的意味,還隱約傳來股腥氣——跟靈泉穀的巫氣不一樣,更濃、更冷,像是從地下挖出來的腐肉味。
“裡麵不止有蚩尤的人。”墨玄皺了皺眉,引魂燈的藍光開始閃爍,“還有彆的東西,比之前遇到的黑袍人厲害,氣是黑的,還帶著點…金屬的味?像是用巫器泡過的血。”
白澤的獨角暗了暗:“是蚩尤的‘巫血衛’。這些人是用巫血泡過的,刀槍不入,還能吸人的靈氣,比普通的黑衣人難對付多了。到時候我會用文氣纏住他們,王小子你趁機砍他們的巫器,那玩意兒是他們的命門,碎了就好對付了。”
王師兄咧嘴一笑,劍穗又纏回了十四圈:“娘的!早等著呢!之前砍那血碗就不過癮,這次正好跟這些巫血衛好好比劃比劃!”
篝火漸漸小了些,天邊開始泛白,昆侖的雪在晨光下透著淡粉,看著竟有幾分好看。白澤收起地圖,獨角上的古字回到角上,慢慢暗了下去:“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該出發了。記住,到了巫源核心,彆慌,跟著文氣走,跟著彼此的氣走,彆被巫氣繞了心神。”
墨玄把引魂燈揣進懷裡,靈脈根珠握在手心,珠身的暖還在,震動卻停了,像是在積蓄力量。他抬頭看向巫源核心的方向,晨光已經照到了山尖,卻照不進那片黑漆漆的山穀,隻能看到一縷縷黑色的氣從山穀裡飄出來,像一條條小蛇,纏在山壁上,看著就讓人心裡發毛。
王師兄扛著劍,率先往山下走,腳步比平時穩了些,沒有之前那麼急躁。西王母抱著龜甲,跟在他後麵,甲麵的紋路偶爾會亮一下,像是在指引方向。儒士和老者跟在最後,儒士不再攥著衣角,而是緊緊跟著老者,眼神也比之前堅定了些。
白澤走在中間,獨角上的文氣時不時飄出來,在眾人周圍繞一圈,像是在織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他看了眼墨玄,輕聲說:“彆擔心,有文氣在,有你們彼此在,就算真遇到麻煩,也能扛過去。”
墨玄點了點頭,指尖的靈脈根珠又輕輕暖了一下。他知道,前麵的路肯定不好走,蚩尤的巫血衛、無數的殘魂、還有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的青牛,每一樣都可能讓他們栽跟頭。但他也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人——有會用文氣的白澤,有能打的王師兄,有會卜卦的西王母,還有雖然膽小卻沒掉隊的儒士和老者。
晨光下,一行人沿著山壁往巫源核心走,身影被拉得很長,像一串緊緊連在一起的線。墨玄回頭看了眼萬書崖,崖壁上的文刻還在泛著淡金,像是在跟他們告彆。他收回目光,握緊靈脈根珠,加快了腳步。
巫源核心就在前麵,蚩尤的陰謀、聖人的注視、殘魂的哭嚎,還有鎮源石的希望,都在等著他們。這場仗,他們必須贏。
下集預告:巫源核心遇殘魂,鎮源石前阻蚩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