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矚目的女考生郭玉岫,順利參加了“放解試”。
為了應付這個考生,貢院單獨給她開設了檢查通道,從臨安獄裡找來兩個女獄卒檢查她和考具。
貢院裡麵也在一排號房的儘頭,單獨新搭了一間棚屋,和那一排號房稍稍隔開了距離。
這是避免她便溺方便之時,和男考生相距太近,彼此覺得不雅。
楊沅安排的四個侍衛一直緊跟著郭玉岫。
郭玉岫眼見四人盯的甚緊,且自己有單獨的檢查通道,和其他考生相距太遠,便打消了此時當眾喊冤的想法,乖乖進了考場。
其實,她心中也有些好奇,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考中舉人。
這解試一考就是三天,而開考的第二天,大儒彭定鳳就在誦讀書院邀請天下名士坐而論道了。
彭大先生是永嘉學派的一位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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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學派又稱“功利學派”,認為充盈宇宙者是“物”,而道存在於事物本身;
所以永嘉學派提倡功利之學,反對虛談性命,和理學的性命之學是對立的。
蜀學、理學、新學等流派的學者也紛紛參加,此時的儒家,可謂是儒教之內百齊放,各種學派百家爭鳴。
不過總體說來,在這個時候,“經世致用”學說還能占據上風,比那過於虛枉的理學更有市場。
太學、國子監的許多士子也趕來聽講,親耳聆聽各位大儒論道。
太學生中,有一位尚未及冠的年輕人,姓陸,名九淵。
此時各大學術流派,正如李師師所言,都還不夠完整,有些雜蕪混亂,但也勉強各成體係。
但是這個叫做陸九淵的年輕人,聽著各位大儒論道,卻總有些隔靴搔癢的感覺。
他有自己的一些理解,隻是他的理解較之這些理論漸成體係的大儒,顯得更加雜蕪與淺薄。
而且他太年輕,自己的學術理論又不成熟,在這些師長前輩們麵前,便不敢站出來表述自己的思想。
他正想著,並就一些學術在心裡暗暗批駁著,忽聽一人道:“我中國學術,至東周之世,九流並起,而臻於極盛。
到秦漢時,儒道法三家之學,及魏晉之玄學,不過衍其緒餘……”
這聲音甚是清朗,聲音似乎並不高,但書院中內外席坐的諸多文士儘皆聽的清楚。
眾人紛紛舉目望去,卻見一個身穿月白道服的“男子”,坐在長廊儘頭,頭戴一頂“冪籬”,遮住了頭麵。
“他”似乎已經聽眾大儒講了許久,此時慨然而談,一一點評各流派學術之長短,然後話風一轉,便引出了王陽明的心學。
“致良知”、“知行合一”……
陸九淵一句句聽來,隻覺句句搔到他的癢處,興奮的他幾欲手舞足蹈。
可不正搔到了他的癢處麼?
心學本就是這位象山先生陸九淵為之奠基的,到了王陽明的時候,繼承了這位象山先生的心學學術,並將其發揚光大的。
現在這位心學創始人,聽著在他的心學基礎上得以大成的心學思想,當然是有句句都說到了他心眼裡的感覺。
“他”講到一半停下,微微掀起“冪籬”,飲茶潤口的時候,堂上眾大儒便紛紛走出來,到了“他”的麵前。
彭大先生恭敬地作了一揖,看“他”頭戴“冪籬”,顯然不欲讓人識得“他”的相貌,卻還是心有不甘地問道:“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某姓木,名易。”那人拱手還禮,聲音清越,男女不辨。
彭大先生道:“木先生之學,發人深省,可否請到堂上講道。”
那位木先生想了一想,就把茶杯放到一旁茶盤中,起身走往堂上。
陸九淵急忙起身,快步上前,搶在那位木先生的仆人之前,把茶盤端起,畢恭畢敬地跟在後麵。
他要在近處仔細聆聽這位先生的學問,他要拜木先生為師!
李師師少女時候,就在汴梁不知與多少當世大儒來往交流、談論學問。
如今置身於眾大儒之間,置身於高堂之上,她也是半點不慌。
她把昨夜從楊沅那兒聽來的理論,加上她的理解一一闡述了出來。
堂上眾大儒即便是不認可她的理論的,也得認可她的學術確實自成一套體係,而且邏輯自洽,極有說服力。
一位大儒忍不住問道:“木先生這門學術發人深省,但某卻從未聽聞。卻不知它可是先生自研之學問,又是源於何流?”
“冪籬”下,李師師微微一笑,坦然道:“源於蜀學,基於蜀學,有所發展而已。”
二郎可是說了,當今皇帝是蜀學的小迷弟,當然得把這門學問攀附到蜀學上去。
在場的蜀學流派的大儒和學生,一聽之下,頓時驕傲無比。
王安石的新學一部分內容和“心學”也是相通的,另外還夾糅了一部分唯物主義自然觀的內容,換而言之,比心學更激進了一些而已。
但是從對立程度上來說,新學和心學算是一門兩兄弟,跟理學是打擂台的,自然也是馬上把這位“木先生”看成了自己人。
畢竟今日這番爭執的源起,就是蜀學和新學對同為儒家但是他們覺得過於離經叛道的理學的抨擊。
當然,如果這門學術和蜀學壓根兒沒關係,強行攀附是不可能得到這些大儒認可的。
可是心學還真就和蜀學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
王陽明將繼承自陸九淵的“心學”發揚光大之後,當時的明代人就已認定陽明心學是源於蜀學了。
他們的原話是“血脈則蘇”。
心學中的人性論,本體論,修養工夫論等諸多重要論題,全都是繼承和發展了蘇氏蜀學的觀點。
官家趙瑗派來的“速記”坐在角落裡,運筆如飛,速記不止。
好在李師師有“蟄龍功”在身,雖不刻意提高聲音,但一字一句,清越悠揚,內外皆聽得清清楚楚。
李師師侃侃而談,聽得陸九如沐春風。
待李師師將她的學術思想闡述明白,席中便有幾位大儒迫不及待地詢問她的出身姓名,家世來曆。
李師師道:“某與各位學術交流而已。身份麼,現在還不想為人所知。”
馬上就有蜀學大家問道:“明日葉碧閒葉大先生要在萬鬆書院開講會,遍邀各方名士大儒,探討學術,講解精義,以辯異同,尋至理。先生明日會出席嗎?”
李師師歪了歪頭,暗暗想了一想。
場中如陸九淵等欲崇拜其學問的士子儒生頓時有些緊張。
李師師想,孩子已經斷奶了,生意上的事情,幾位管事也都打理的甚好,不用我操心,明日便去萬鬆書院,替二郎幫幫腔、敲敲鼓,倒也沒甚麼。
於是,便淺淺頷首:“可以。”
一聽此言,在座許多大儒學子,除了理學流派的莫不歡欣鼓舞。
師師起身,向一旁奉茶侍立的陸九淵微微頷首,又向眾大儒團團一揖:“諸君,告辭了。”
陸九淵阻之不及,想到明日還能在萬鬆書院,再聽這位先生講述學問,到時自有機會拜師,忙執弟子禮,恭恭敬敬地隨著眾大儒,把她送出書堂之外。
ps:下午碼明天的,晚上去喝酒,嘻嘻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