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柳眉含愁,縞素纏腰,一副淒婉自憐的模樣,欲語還休。楊沅道:“楊某奉旨來此,為的就是查明此案,你有冤屈,但講無妨,請起來說話。”
徐夫人咬了咬唇,這才幽幽怨怨地站起來。
雖然兒子都快及冠的年紀了,可那起跪之間不經意的風情,卻自有一種成熟裡糅雜著俏媚的韻味。
楊沅知道她丈夫新喪,卻於夜中出現在此,一旦被人發現,就是身敗名裂的結局,可她還是來了,恐怕是裘皮兒被殺的真相就要揭開,而且一定涉及到她不敢當眾言說的人物,心中也不禁有些緊張。
因為,如果那凶手與楊政全無乾係,坦白說,他是有些失望的。
徐夫人未語淚先流,哽咽地道:“實不瞞撫帥,害死我家將軍的,就是他的好兄弟,韓金勳!”
“哦?”楊沅目中光芒一閃:“你這麼說,可有依據?”
“妾身進入書房時,發現拙夫不妥,急急上前查看時,他還沒有咽氣。”
“哦?”
“他……他掙紮著最後一口氣,告訴妾身,殺害他的,就是韓金勳!”
楊沅微微眯起了眼睛,緊緊地盯著徐夫人。
~~
徐夫人道:“韓金勳是拙夫的副將,是中軍統領,所部就駐紮在營中,妾身不敢聲張,唯恐稍露口風,全家都有性命之虞。
所以隻好佯作不知真凶,並依照韓金勳等人授意,慫恿犬子猜忌於太尉。如今終於盼到朝廷派了撫帥來了。”
楊沅聽到“韓金勳等人”,忙問道:“夫人的意思是,韓金勳還有同黨?”
“是,統領何錦雲、何鄆生兄弟,與他極為要好,拙夫常說,他們三人一向同進同退,形同一人。”
楊沅道:“他們謀害尊夫,意欲何為呢?”
徐夫人一臉悲苦,幽幽地道:“妾身隻是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曉得其中緣由,還要請撫帥,為妾身查明真相,報仇雪恨。”
楊沅站起身來,在房中緩緩踱了幾步,心中急急思索。
殺人者竟是裘皮兒自己的部將,究竟是為什麼?
難不成……裘皮兒堅決反對楊家軍並入吳家軍,楊政策反了裘皮兒的部屬,除掉了這個障礙?
如果不是,貌似也可以是啊……
政治是世界上最肮臟的東西,是要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
既然是韓金勳殺了裘皮兒,我大可利用此案,攀扯上楊政,從而引起楊家軍將領們對他的猜忌。
隻要楊家軍變成一盤散沙,那就大有可為。
隻是,我現在可就在定軍山呢,如果直接發難,就憑我帶的這點人,隻怕不妙。
還有,我想把楊政攀扯進來,那麼在人家的地盤上,那就更加的不妙。
要怎麼做,才能達到分裂楊家軍的目的,而又不至於讓我自己身陷其中呢?
徐夫人見楊沅臉色凝重地踱來踱去,忍不住說道:“拙夫駐守一方,多年來宦囊中也有些積蓄。如今,賤妾一家人失去依靠,就連性命都難保全,隻求撫帥恩典庇佑。
撫帥但能保全賤妾一家性命,到那時賤妾願將拙夫一生積蓄奉獻給撫帥。賤妾……賤妾雖蒲柳之姿,亦願為奴為婢,侍奉撫帥。”
楊沅驚了一下,扭頭看向徐夫人。
徐夫人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慘淡容也不禁染上了一層紅暈。
這新寡婦人本就彆具嫵媚風情,此時發絲微顯淩亂,額頭係著縞素白綾,愈發襯托得仿佛一朵任人蹂躪的小白兒似的。
看的楊沅也不禁心中一跳。
楊沅連忙收懾心神,道:“單憑你一家之言,楊某無法定韓金勳之罪,此其一。
在尊夫死後,韓金勳已成此地駐軍最高統帥,楊某此來,隻有百餘隨從,也不能公然治他之罪,此其二。
為防他狗急跳牆,所以此事還須從長計議,你可明白。”
徐夫人連連點頭:“妾身明白,今日對撫帥坦言真相,至於如何處置,自然遵撫帥之命而行。”
楊沅點點頭道:“好,那麼夫人請先回去,不動聲色,不要聲張。待楊某籌措妥當,再做道理。”
徐夫人悲喜交加,俯身再拜。
這次,楊沅上前攙起了她。
徐夫人仿佛沒了骨頭,軟綿綿地被楊沅扶起來,飛快地瞟了他一眼,白玉似的頰上騰地升起兩抹紅暈,有些羞澀地鬆開手,垂首道:“撫帥但能保全賤妾母子,賤妾絕不違背方才所言。”
楊沅輕咳一聲,正色道:“楊某承受皇命,專為此案而來,自當秉公而斷,亦當保全裘將軍家人,這種話請夫人就不要再說了。夜色已深,夫人請回吧。”
楊沅把徐夫人送到堂屋,果見畫屏前敞開一個地道入口。
徐夫人進入地道,不知啟動了什麼機關,那入口便軋軋地合攏了。
楊沅看的眉頭大皺,想了一想,先搬一張桌子過來,一半搭在那地道入口上,又在桌上放了一隻瓷瓶。
這樣地道口再要打開,桌子失去平衡,必然打碎瓷瓶。
然後,楊沅摸著下巴,沉吟地道:“據仵作所言,裘皮兒後腦處是骨骼粉碎,這等傷勢,還有氣息撐到留下遺言?”
楊沅眼珠轉了轉,又喃喃地道:“死了一個裘皮兒,想用他來做一道大餐的人,也未免太多了,這個徐夫人,又是為的什麼呢?”
地道入口,就在主人房的正堂。
這處地道,倒的確是此間主人為了預防戰亂而修下的。
地道一開,徐夫人提著裙兒拾階而上。
她剛剛站上地麵,便被一雙有力的臂膀從後麵抱住了。
“薇凝,怎麼回來的這麼快,送上門去的美肉,他楊沅都不吃麼?”
“去你的,你還真舍得把我送給彆的男人呀!”
徐夫人嬌嗔地撞開男人的懷抱,回身在他額頭嬌嗔地點了一指。
後邊那男人穿著一襲輕袍,未係絲絛,敞著懷抱,露出結實健美的胸膛與腹肌,正是寇黑衣。
徐夫人一臉嬌媚地道:“人家說,要他抓了韓金勳,才肯給他甜頭。否則呀,他可彆想沾本夫人一手指頭。”
她抓起寇黑衣的衣襟,向他懷裡偎去,嬌滴滴地道:“隻有對你,人家能給的都給了你,你這小冤家可不許負了人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