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永生不滅的,因此,不管輪回多少世,它依舊是它,你自然也還是你。”
談起她拿手的話題,梵清的目光愈發恬淡,充滿了智慧之光。
“我們修來世,是因為窮一世之功,未必能修得圓滿,超脫輪回。
如果有大智慧者頓悟成佛,那一世便修成自然更好,如果沒有那樣的慧根佛緣,也無需氣餒。
因為本我永生不滅,不損不毀,來世繼續修行,總有功德圓滿的一世。”
如果是李師師在這兒,大可與梵清小尼姑好好地辯一番經義。
但楊沅於佛道經典並無涉獵,哪裡比得了梵清的造詣精深,哪怕不以為然,他也無從搭話。
好在,梵清並不覺得他是被自己說的啞口無言,隻道他是因為被自己所救,不願頂撞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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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梵清便主動說道:“而你道家思想,同樣認為**乃是皮囊,真我乃是元神。
元神非如我佛家思想,由內而外,以阿賴耶識為本我。
在你道家思想中,元神分作並行的三個部分,是為胎光、爽靈、幽精。”
“胎光乃生命之光,爽靈代表著聰明智慧,幽精代表著七情六欲。”
梵清於道家思想,竟也比楊沅精通:“能往生轉世的,隻有胎光。胎光做為一抹真靈,往生來世,它會因為來世所遇到的人,所遇到的事,誕生或結合新的爽靈與幽精,從而形成一個新的元神。”
“所以,來世的你,已不再是今世的你,至少不是一個完整的今世你。因此,道家才執著於修今世。”
梵清說的深入淺出,楊沅一聽就懂,倒是可以參與一下話題了。
楊沅道:“那麼,小師太以為,哪種說法更有道理呢?”
梵清合什微笑道:“貧尼是佛門中人。”
“如果令尊當年把小師太舍入道門呢?那小師太不就是道門中人了?這是令尊的選擇,並非小師太的選擇。”
“可這不正是貧尼的緣份麼?”
“你看,本來是真我不真我的問題,小師太你往緣份上一推,這話可就沒法聊了,你這不是耍賴皮麼?”
“貧尼怎麼耍賴皮了?”
“緣法緣法,一切不解,皆可歸之於緣法,這還不是耍賴皮?”
“有沒有可能,它的確就是緣法呢?”
“好,小師太你說真我不滅,往生來世還是你,世世修行,終成圓滿。
那我請問,前世你是誰,來世誰是你?”
梵清一愣,露出思索之色。
楊沅趁熱打鐵:“你不知前世之你是誰,你不知來世之你是誰。
現在的你,出世隻有伏虎寺的同門,入世隻有吳家親眷,能影響你悲歡的,也隻有他們。
前世的你無論善惡,無論悲歡,你無知無識。
那麼你之悲喜善惡,與前世的你又有什麼影響呢?
後世,亦然。”
梵清的眸子本來清明一片,充滿智慧之光,現在有點迷惘了。
楊沅再接再勵:“就以我和小師太來說,也許,前世你我是夫妻呢。
但,你我此時對坐於此,前世之因緣情感,你我感覺得到嗎?
感覺不到。那麼,前世的你我,對今世的你我,有什麼意義?
今世的你我,對前世的你我,又有什麼意義?
又憑什麼說,我們是前世你我的轉世重修?”
“貧尼……”
“呐,如果再有來世,說不定下一輩子,你又變成了我的女兒。
可是現在的你我清楚嗎?確認嗎?”
小尼姑禪心破防了,怎麼不是夫妻就是父女啊!
她氣鼓鼓地道:“來世的事,誰說的清?說不定來世我男你女,我父你子,我是你爹呢。”
楊沅道:“那也不無可能!但是不論什麼關係,我們不會因為來世你我的關係,而影響今世的你我。
今世的你我如何相處,也不會影響來世的你我?
所以,這靈魂不昧,往生轉世的意義在哪兒?”
兩個前世不知道啥關係,來世也不確定啥關係的男女麵麵相覷。
一直很吃楊沅的顏的小師太梵清,現在氣鼓鼓的,都要擺脫楊沅的容顏對她的影響了。
她有種衝動,想一記大力金剛掌,拍在楊沅的腦袋上。
罪過,罪過。
梵清深吸一口氣,平息了無名之火,道:“這件事,貧尼認真思考之後,會給施主一個說法的。
夜深了,休息吧。”
梵清在禪床上睡下了,幾個蒲團鋪在一起,楊沅也在地上躺下了。
頭放到木枕上,梵清便想:“前世我是誰?來世誰是我?我是誰?他是誰?我和他有什麼因果?”
小師太,失眠了。
清晨,梵清睡醒了。
準確地說,是被夢驚醒了。
她苦苦思索了半宿,想要推翻楊沅的說法,想要解答楊沅的問題,結果不知過了多久才睡著。
而她一入睡,紛亂的思緒便化作了一個個稀奇古怪的夢境,讓她做了半宿的夢。
前世、今世、來世,情侶、夫妻、仇人、朋友……
她夢見她成了楊沅的爹,他苦苦打拚,攢下偌大的家業。
結果楊沅是個不孝子,吃喝嫖賭,敗儘家財,最後害的他淒然出家……
等她驚醒過來,才省起這好像是伏虎寺對麵山上降龍寺的玄悲師侄的悲慘往世。
不過,這夢太真實了,梵清看看睡的正香的楊沅,還是有種在看好大兒的感覺。
就是這個家夥,一句話害得貧尼一宿都睡不好覺。
有點起床氣的小尼姑恨恨地走過去,要喚醒楊沅。
楊沅雖然傷勢不重,終究奔跑廝殺了許久,失血過多,所以猶在熟睡。
梵清的裸足都要踢到楊沅肩膀了,忽又頓住。
她在蒲團上跪坐下去,輕輕推了推楊沅,沒好氣地道:“喂,起來啦,智者!”
庵裡要做早課,因為梵清地位崇高,一早就會有庵中尼師過來請安,伴她同去早課。
禪房中陳設簡單,楊沅不早點躲起來,是會被看見的。
“智者”朦朦朧朧地睜開睡眼,恍惚中,仿佛還在定軍山上。
不用低頭他就知道,此時的他正“一柱擎天”,哪怕昨日受傷流血了,血氣還是這麼旺。
沒好氣的楊沅真想給推醒他的人來個“當頭棒喝”。
天剛微明,這麼早就擾人清眠……
嗯?等等!
楊沅的意識忽然清醒過來,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但,梵清已經注意到了。
她柳眉一皺,驚道:“你的刀滑下去了,彆動,小心紮傷。”
梵清伸手抓去,她想幫楊沅固定一下,再讓他把刀掏出來。
嘶~
楊沅的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腦瓜子嗡嗡的。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乾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