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州西路,興州府(略陽)。
利州西路的地盤,包括了陝西留壩、略陽、鳳縣等縣,甘肅岷縣、禮縣、兩當等縣,還有四川青川、平武等縣。
吳家等於是陝西、甘肅、四川各占了一部分。
所以它等於是同時和吐蕃、西夏還有金國接壤的存在。
這也是楊沅自始至終沒動過它的最主要原因。
當然,楊沅沒動它,也是因為吳家雖然勢大,雖然有點軍閥作風,但是確實沒有造反、自立的野心。
至少現在沒有。
因此楊沅對它采取了不一樣的策略。
隻要把其他地方全部控製起來,吳家前麵對著吐蕃、西夏和金國,後麵是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和利州中路。
吳家就掀不起什麼風浪,除非它想玉石俱焚。
但,朝廷隻是希望它聽話一些,又不是要刨了它的根,它有什麼理由玉石俱焚?
孟卿國和用刑盤問中僥幸活下來,卻已殘疾的十六個西軍老兵,一共十七人,被送回了興州。
與他們一起送回來的,還有厚厚一摞完整的供詞。
吳璘老帥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一下子仿佛就蒼老了十歲。
這一夜,吳太尉的帥堂裡,燈火久久不熄。
侍候在堂下的馬弁不放心,悄悄走到帥堂門口向裡探視過。
寬闊空蕩的帥堂上,隻有老帥一人,孤零零地坐在上首。
他身後那副白虎下山圖,原本就像是他武魂的顯現。
可現在看著,卻像是那頭下山虎,正撲向老帥的後背,要把他一口吞下似的。
敘州之亂,三蠻圍困敘州城達三個月之久。
四野鄉村,被搗毀漢民村鎮四十七處,被殺害、淫擄百姓五千餘人,損失難以計數。
楊沅為此出兵鎮壓,軍費糜費甚巨。
最後,敘州知州、三蠻的三大鬼頭,一起掛上了敘州城門前的旗杆上。
現在風吹日曬、鳥雀啄食之下,那四個人的人頭,已經像魔法門英雄無敵三的骷髏戒指一般,成了敘州城的經典標誌。
如今,楊沅沒把此事幕後操縱之人交給朝廷,也沒有明示天下。
但楊沅也沒有將他們處死,送吳老太尉一個大人情。
他把這些還活著的人,和這些人的供詞,全都交給了吳璘。
這個人究竟想乾什麼?
似乎不言而喻了。
午夜的時候,在節堂外昏昏欲睡的侍衛,聽到了節堂裡傳出的一陣哈哈大笑聲。
笑聲,似乎有些悲涼。
一天之後,興州爆發一樁大案。
在利州西路一時風頭無兩的大豪商孟卿國,被吳太尉查出私通西夏、倒賣軍事物資,滿門抄斬。
此案還涉及相關商賈七家,全部主犯斬首,家眷充沒為官奴,家財充公。
此案涉及西軍軍官共計十一人,全部斬首,家眷充為官奴。
又三日,老帥最寵愛的小兒子,吳家十二少居所發生火災,據說是孟卿國府上僥幸逃脫的一個忠仆縱火報複。
那是白天,十二少所居府邸又在富人區。
所以,許多官員豪紳帶領家人趕去救火時,親眼看到了被困在大火中的十二少。
最終因為火勢太大,無法靠近,救火沒有任何效果。
十二少被困在了烈火之中。
大火之後,十二少被人從火場中扒拉出來時,已經變成了一截焦炭。
驟失幼子、愛子,吳帥深受打擊,纏綿病榻多日,方能掙紮起來視事。
消息傳到朝廷,為慰勉老帥辛勞,小官家加授吳帥“開府儀同三司”(使相官銜)。
這時,已經是新一年的正月。
塞北冰天雪地,一片莽莽,而劍州仍是一片蔥綠,氣溫宛如塞北的春天。
“真要現在啟程回高麗麼?你正有著身孕。”
楊沅把金玉貞摟在懷裡,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小腹。
“不然呢,難不成在這兒待產,一直待到孩子出生啊。”
金玉貞嬌媚的白了她的男人一眼:“孩子太小,不能長途跋涉,到時候,人家是不是還要在這兒再住個三年?”
楊沅輕笑:“我沒問題啊,歡迎之至。”
金玉貞嬌嗔地打了楊沅一下,心中也是不舍,幽幽地道:“我倒也想,可哪能那般荒唐。這一番又有了你的孩子,此一去,又要至少三年……”
金玉貞忽然就摟住楊沅的脖子,淚水打濕了他的頸項。
楊沅也是無奈歎息,隻能抱緊了她,臉貼著臉兒,感受那靜謐的溫存。
他倒是想讓金玉貞留下,而且隻要金玉貞願意,大可留下。
隻是,金玉貞從來不是一個困於家室床闈之間的女人。
她有她的抱負。
尤其是現在有了孩子,她為自己的孩子也有一生的規劃,所以暫彆是在所難免的。
就像大理城的那位小妖女,思戀情深時,寧可長途跋涉,趕來與他一晤,溫存半月,再悄然回去,也不肯就此留下。
“好啦,不要傷心啦。其實,小彆勝新婚嘛,等你下次再來,就可以讓從楊在此地就學了,到時你也有了由頭,咱們每年都能長聚了。”
“嗯!”
金玉貞湊過去,與楊沅深深一吻,柔聲道:“那……這兩日我就籌備歸期了。先叫王帥備齊了貨物,我便帶泰熙回高麗去。”
金玉貞有些遺憾,本想撮合小妹與楊沅的。
可是沒想到小妹根本不喜歡楊沅,甚至有些厭惡的樣子。
玉貞本來就有點心虛,見小妹沒那個意思,從此是提也不敢提。
每次楊沅來見她時,她就會找理由把小妹打發開。
一來,是怕她與楊沅親昵被小妹看見。
二來,也是怕小妹本就不喜歡楊沅,小孩子不知道藏心事,真和楊沅鬨的不愉快,她在中間也難做。
楊沅還沒點頭,門就被推開了,泰熙氣紅著一張俏臉,就像一朵小紅花。
她瞪著玉貞,又難過又氣憤。
“我不要跟姐姐回去,太公讓我來,可不是遊山玩水的。”
泰熙眼睛裡已經蓄滿了淚水,哽咽又氣憤地道:“姐姐,求求你,去找姐夫好不好,你總纏著妹夫算怎麼回事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