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很坦誠。
話裡話外,他表述著“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的真意。
彆人給夠價錢,所以我賣了你羅睺……有什麼不妥嗎?
一點都沒有!
這尊血海出身、執掌殺戮大道的先天神聖,絲毫的掩飾都沒有,點滴背叛的愧疚都欠缺。
關鍵是他怎樣說的,現實中就怎麼做的。
說到做到,真男人!
並且,此時他還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羅睺,目光中滿是嫌棄,如同麵對什麼褻瀆了心中道理的渣滓。
——我們可是魔道鼻祖!
什麼是魔?
不說毀滅世界啦、屠戮眾生啦……這些看起來就逼格滿滿的話題,隻是小小的背刺捅刀而已,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
年輕人呐,就是太天真!
羅睺聽著冥河說出的話,還從其眼神中感受到那種未言的內涵,此刻他的內心世界是千瘡百孔——都是被紮心紮的。
在這一瞬間,魔祖無師自通了當初蒼龍麵對少陽背叛的感受,是那樣的讓人痛苦和悲憤。
傾儘四海,都無法洗刷掉他對冥河的恨意。
背叛者,還是光明正大背刺、在麵前晃悠的背叛者,比什麼敵人都要可恨。
相反,做為背刺者,冥河卻很淡定,對羅睺臉上的怒容完全無視——身為殺手,他莫得感情,“羅睺道友……其實呢,早在當初你暗中收買我們,做為紮在神殿柔軟腹心中的一柄尖刀時候,就應該對眼下的局勢有所預感了。”
“風水輪流轉,天地好輪回……你能收買我,彆人也能收買我嘛!”冥河唏噓一聲,“說到底,還是你先用金錢腐蝕了我的靈魂,讓我走上了歪路、歧路。”
“你為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令我明白——竟然還有這樣的操作?”
“本來,我是一個誠實、善良、忠心的神,可卻是你汙濁了我的心……”一字一句,振聾發聵,輕描淡寫間冥河在洗白著自己——他也是受害者啊!
羅睺想吐血……不,不是想,他是一直在吐。
冥河剛才的背刺,可一點都不簡單。
伏羲動用他當世第一的道行,耗費數十萬年時光推演出來的法陣,一誕生就超越了神殿與神庭的最強殺陣!
因為,它融合了周天大陣與都天大陣的精華,兼且布陣人手遠勝,怎麼會不強?
被這樣法陣加持於身,冥河的攻擊力不是一般的凶!
羅睺此刻就被恒定了放血的debuff。
當然,即使沒有這種負麵影響,單是聽著冥河的甩鍋說辭,也足以氣得魔祖七竅生煙。
血口噴人呐這是!
還有沒有天理?!
深深吸了一口氣,羅睺才按捺住燃燒著的心火,“我曾許諾過你,神殿覆滅之後,當在其基石上建立魔殿……”
“屆時,你便為魔殿之主,統率諸神!”
“這樣的代價,難道都無法徹底收買你的心?”
“我不信,萬神殿還能開出比這更高的加碼!”
魔祖像是血本無歸的賭徒,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希望眼下的一切都是夢,希望冥河能重新站會他的陣營。
但,無情的冥河,輕飄飄的戳破了他的夢,踐踏了他的希望。
“事實上,萬神殿給我開的價錢,還真比你這裡高。”冥河微笑,“不然,我也不會最後下定決心。”
“他們什麼時候開的價?”羅睺冷靜下來,發覺了一絲不妥。
“在神庭覆滅之後的一段時間。”冥河樂的通過彼此對話,將明麵上的劇本說辭給透露出去,一舉將某些人身上的嫌疑給洗的乾乾淨淨——最起碼,理論上要圓滿無暇。
交代作案時間、作案地點、作案契機……是神殿的策反工作大成功,是冥河能夠懸崖勒馬、棄暗投明,而非早有謀劃、就是要助攻羅睺弄死神庭的諜中諜大作戰!
萬神殿的決策層,那是多麼的高潔善良?如何會跟這樣陰險邪惡的謀劃扯上關係?
伏羲,遠在天邊,跟鴻鈞廝殺,沒有作案時間。
接引,開辟佛道,引導眾生向善,是那樣壞的人?
白澤……
說這些人心思狡詐,在政治鬥爭的渾水中儘情馳騁,肚子裡的壞水一堆接一堆……這絕對是赤果果的汙蔑!
信不信那些因為神殿行使功德之道,引導天地有序發展,得以脫離弱肉強食大時代背景、能夠安全無憂生活繁衍的眾生萬靈,一起站出來罵人?
當然在事實上,大羅帝君間明爭暗鬥用的手段再狠辣,也不妨礙為人道做出巨大貢獻——這完全是兩碼事。
大利眾生,而損諸神……屁股坐在天地萬靈的立場,這是人道的聖皇!
“那個時候,你就背叛我了?”羅睺的心在此被狠狠洞穿。
——他是一個多麼失敗的領袖人物?竟然被敵人在眼皮底下策反了手下大將?
這等若是在拐著彎罵有眼無珠,所托非人。
“也不能這麼說,”冥河舉起了手中的殺劍,“那個時候,我們隻是聯係到了一起而已。”
“他們開出價碼,表示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再許諾諸般福利。”
“但是呢,我冥河也是有一些節操的神嘛,怎麼會滿口就答應下來?”
“直到現在……我才最終點頭,答應了交易,送道友你上路。”
“嗬嗬……”羅睺自嘲一笑,“沒想到我也有被人擺上案桌、論斤稱兩的時候。”
“告訴我你們成交的價錢,也好讓我死心……本座究竟哪裡不如他們了?讓你選擇重新回到神殿?”
“若你在我這裡效力,是為我一人之下,諸神之上……他們難道還能比這更多?”
冥河笑笑,不置可否,“一人之下,諸神之上,還不是為你打工效力?”
“所謂的地位,也就是那樣。真正重要,是後麵給出的價錢。”
“那才是讓我動心的條款——我為業力之主,執掌天地刑殺,與功德體係一體兩麵。”
“統治宇宙,恩威並施……光有功德之恩引導眾生還不夠,還需要一柄足夠鋒利的刀。而我,就掌握著這柄刀。”
“理論上,我的身份位格,僅此於開辟功德體係的太昊,不低於你的許諾了。”
“而且,看你現在這大殺四方的樣子,砍死了一個又一個神殿的成員。”冥河把一邊臉皮一扯,再搭到另一邊上,“要知道,這可都是未來我的手下啊!”
“無論從魔殿的角度看,還是從神殿許諾的籌碼來算……你這麼大殺四方,到最後能夠有幾人得活?”
“要是你興致來了,一口氣殺個乾乾淨淨,我當了魔殿之主又如何?我還接收什麼神殿的遺產?”
冥河義正言辭,“你在破壞我的利益!”
“所以,我一定要阻止你……為了正義!”
“哈……哈哈!”羅睺慘笑,隻感覺到一種莫名的荒唐,“冥河……你洗白你自己的行徑,可真是不遺餘力啊。”
“何等可笑的理由?你是在嘲笑我嗎?”
“嘖……被你看出來了。”冥河感慨,“好吧,不把你當傻子騙了。”
在羅睺的怒容中,他很自然揭開最終謎底,“其實,什麼地位、什麼權柄,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