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倒了杯水過來,扶著她靠在自己懷裡,就著自己的手給她喂水。
稍稍喝了兩口,她突然想起什麼,扒住他的手臂,“我睡了多久?”
溫望舒不說話。
她又問,“他,他沒事了嗎?”
好久,溫望舒才低低“嗯”了一聲。
慕以瞳鬆了一口氣,仰起頭看著他,“你去看過他了嗎?”
溫望舒扶著她躺下來,給她掖了掖被角,“沒有。”
“沒有?”微驚,她說“我這裡沒什麼事了,你去吧。”
聽了這話,溫望舒終於對她露出一抹冷嘲笑意,“我去或者不去,跟你有什麼相乾?”
“我……”
“慕以瞳,你逞英雄,你好,你真是太好了。”
“你少在這裡諷刺我!”慕以瞳也惱了,“我做什麼是我自己的事情,又與你有什麼關係!說到底,我救的是你弟弟,輪不到你對我冷嘲熱諷的,溫望舒,你沒資格!”
“哦?我弟弟?”溫望舒湊近她,凝著她的眼睛,“他到底,是誰的弟弟,要我一字一字,清楚明白的跟你說嗎?”
“溫望舒!”慕以瞳驚恐瞪大雙眼,“你!你!”
“我什麼?”他撤開身體,單手插在口袋,姿態悠然,“慕小姐舍己救人,要不要我給你送個錦旗什麼的?表彰一下你的大無畏精神?慕以瞳,說到底,你沒有心!”
沒有心。
她沒有心。
澀然一笑,她閉上眼睛。
那個時候,他想要她怎麼辦?
袖手旁觀,看著溫嘉誌去死嗎?
還是在馮暖心對自己下跪的時候,冷冷說一句報應?
不管哪一種,她都做不到。
她就是這樣優柔寡斷的人,她就活該被同一個人在同一個位置,狠狠再刺一刀。
反正那個地方,已經全瘡百孔了,已經不能稱之為心了。
病房變得安靜。
慕以瞳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
他不在了。
貝齒緊緊咬住下唇,她忍著,忍著,再也忍不住了。
“溫望舒!你混蛋!溫望舒!你回來!溫望舒……”
扯掉手背上的輸液針,慕以瞳撲下床,重重跌在地上。
病房門打開,急促的腳步聲,她被人打橫抱起。
“你瘋了!”溫望舒咬牙吼她。
慕以瞳嗚咽一聲,狠狠往他脖頸上咬下去。
他一聲悶哼,手臂抱緊了她。
她咬的深,咬的緊,似乎要將他那塊肉咬下來。
他不發一言,就這麼受著。
這一刻,懷中女人給他的疼,如此清晰。
“你們都是混蛋,你們溫家人都是混蛋,我上輩子欠你們的,欠你們的……”她哭叫,喃喃,又抽泣著舔剛才咬他的地方,小聲說對不起。
溫望舒把她放在床上,和衣躺在她身邊,把她連人帶被抱住。
慕以瞳漸漸平複了情緒,從他懷裡鑽出小腦袋,凝著他脖頸上的傷口出神。
“你去找醫生看一下,好嗎?對不起。”
“嗯,這回真的該打狂犬疫苗了。”
“彆開玩笑,溫望舒,你去找醫生看一看好不好?對不起。”
他不說話,閉上眼睛假寐。
慕以瞳又開始哭,絮絮叨叨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說個不停。
溫望舒最後受不了,嫌棄她煩,先低頭堵上她的嘴,連帶著眼淚一起吃下肚。
然後重重揉了揉她的腦袋,起身出去了。
十分鐘後,他回來,脖頸上貼了一塊白色的紗布。
慕以瞳吸吸鼻子,一雙眼睛腫的像是核桃。
他走過來,像剛才一樣躺上床抱住她。
她怯怯的問傷口情況,他說沒事。
她說對不起,他就吻她。
後來兩個人又開始輕聲說話,什麼都說,天南地北,不著邊際。
熬了近乎兩天,溫成林的身體有些受不住,馮暖心勸他回去休息,他搖搖頭,握住她的手,“我留下來陪著你,再說,嘉誌還沒醒,我回去也不安心。”
馮暖心點頭,看了眼床上兒子,輕聲問溫成林,“你生氣了嗎?”
“嗯?什麼?”
“我,我那樣做是被逼無奈。”
她在解釋跪求慕以瞳的事情。
溫成林歎息一聲,摟住她肩膀,“暖心,我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嘉誌可能就……”
“對不起,對不起。”馮暖心埋頭在溫成林懷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
她又明知道,需要自己道歉的,是另外一個人。
那個被她拋棄了多年的人。
“暖心,去看看她吧。”
驚訝於溫成林會說這樣的話,馮暖心從他懷中抬起頭,怔愣半響,終究自嘲一笑。
“我想,她現在不願意看見我的。”
“暖心。”
“都已經這樣了,不會有任何改變。”
隻能說她們沒有那份親情緣分,這輩子隻能做兩個互不相乾的人。
所以,馮暖心告訴自己,不可以,不可以讓她再攪進自己的生活。
……
慕晏晏打不通慕以瞳的電話,有些暴躁。
她不承認自己是擔心,隻是因為有工作要跟她彙報。
這個不負責任的女人,還說要教她東西,結果隔三差五就找不到人。
盛宛萍端了水果出來,看見女兒板著個臉,和慕毅嚴肅的時候像極了,頓時忍俊不禁,“晏晏,來吃水果了。”
“哦。”慕晏晏應了一聲,走過來。
慕毅拿起一根香蕉,剝了皮遞給盛宛萍。
盛宛萍接過來,羞澀一笑。
“晏晏怎麼了?”慕毅吃著蘋果,問小女兒,“怎麼一晚上都不太開心啊?”
慕晏晏把手機放下,不想告訴爸爸自己聯係不上慕以瞳的事,不是嫉妒,是怕爸爸擔心。
“沒什麼。”
“在公司怎麼樣?還適應嗎?”慕毅又問。
慕晏晏敷衍的點頭,漫不經心的樣子根本藏不住心事。
盛宛萍不禁蹙眉,拍了下她的手臂,“你這孩子,爸爸問你話,怎麼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真沒事。”咬了口香蕉,忽然,她的手機響起。
慕晏晏趕緊拿起來,結果是唐鐸烊打來的。
無聊,乾嘛給她打電話啊。
想著,卻還是控製不住按了接聽。
“乾什麼?”
“出來。”
看了眼慕毅和盛宛萍,慕晏晏起身跑到一邊。
“我為什麼要出去?唐鐸烊,你是不是喝多了?”
唐鐸烊哼了聲,“小爺兒酒量好著呢,趕緊出來,小爺兒找你有事!”
“我不出去,唐鐸烊你彆再給我打電話了!你要是找慕以瞳,我告訴你,我也找不到她!”
“我不找她,我找你,彆跟小爺兒廢話,藍菲酒吧,麻溜兒的過來!”
唐鐸烊說完,把電話掛斷。
慕晏晏瞪著手機,狠狠跺了跺腳。
盛宛萍走過來,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問她,“晏晏,是誰啊?”
慕晏晏把手機收起來,隨口說“媽,我有個朋友找我有急事,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這麼晚了,還出去啊?”
“嗯,他,他有急事,我很快回來。”
慕晏晏一邊說著,一邊跑上樓。
換好衣服,她拿了慕以瞳的車鑰匙,奔出慕家。
唐鐸烊在藍菲酒吧喝的昏天黑地的時候,突然後腦勺挨了一巴掌。
他低咒著捂住腦袋直起身,就看見一個氣呼呼的小美妞站在麵前。
辨認了半天,舌頭打結,他叫“慕晏晏?”
慕晏晏皺著細眉推開他湊近過來的臉,沒好氣的問“找我過來乾什麼?參觀你這副鬼樣子?”
唐鐸烊哼了聲,從高腳椅上跳下來。
身形一歪,慕晏晏急忙伸手扶住他,“你給我站好!站好了!”
唐鐸烊嘻嘻笑,帶著酒氣的灼燙呼吸噴灑在她臉上,小姑娘登時臉一紅。
“我叫你來,你還真的來啊?嗝!是不是喜歡小爺兒?”
“喜歡你大爺!”慕晏晏又羞又惱,直接手一鬆再順勢一推。
然後,唐小公子往後一栽,華麗麗的把腦袋開瓢,連夜送往醫院。
慕以瞳得知消息的時候,是唐小公子住院的第二天上午。
殺到唐鐸烊病房,還沒等推門,就聽到她家小姑娘軟趴趴的聲音。
“你吃不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