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乞邁無言以對,這是事實,自此以後,他便再也不提殺不殺花溶的事情了。
金兀術心裡忽然模模糊糊後怕,若是花溶嫁了自己,趁自己不在家,豈不早已被宗翰殺了?他搖搖頭,自言自語說“花溶,幸好你沒嫁給本太子。不過,如果你嫁了我,自然是長期隨我在戰場上,隻要我不死你又怎會死?”
現在金國最重要的是皇儲繼承人的問題,到底是立皇子蒲魯虎還是立太祖的長孫合刺,狼主也拿不定主意。
他接過信兵地上的一塊黃絹,細看一遍,原來是狼主受驚後,移駕中京休養,臨時要召集眾大將商議定奪皇儲的繼位人選問題。
金兀術在這個問題上,本來是支持蒲魯虎的,但是,事情發生了微妙的轉機,那就是合刺的父親三個月前忽然去世,而金兀術的一位同父異母兄弟,就做了合刺的繼父。隨著宗望等人的死,太祖的兒子便隻剩下三個,一個跟金兀術是同母弟,一個是異母弟,三兄弟的關係,無形中就親近起來。正是合刺的繼父,悄然捎信,讓他支持繼子,並且信誓旦旦稱,合刺絕不會受到宗翰的控製。
宗翰之所以扶持合刺,便是看準他年幼便於控製;如今自家兄弟成了合刺的繼父,牢牢控製了一切,形勢立刻扭轉。
金兀術衡量一番,支持自家兄弟的繼子,自然有好處,但他和蒲魯虎,又有一些私交,如今,宗翰平叛耶律五馬叛亂後,軍權更盛,到底要支持誰,隻得且行且看。
由於情況緊迫,金兀術第二日就動身啟程,隻帶了一百精兵,趕去中京麵見狼主。一路上,不由得又想起趙柔用的那個巫蠱之毒。金國遼國巫醫之風都盛行,但趙柔是漢人,怎麼會想到用這個方法?豈不是自尋死路?
花溶夫妻剛在府邸住下的第二日,一堆不速之客便上門來訪。
來的人大多是南渡時曾和嶽鵬舉共事的武將,其中一人竟然是翟汝文。嶽鵬舉夫妻跟他素無交往,本朝重文輕武,翟汝文身居高位,如此來拜
訪武將,夫妻二人都感到意外。
這乾人得嶽鵬舉夫妻招待,上門是客,都不好太盯著“嶽夫人”看,唯翟汝文卻一進門,也不怎麼理睬嶽鵬舉,就肆無忌憚地打量花溶,雖然無禮,卻並不輕佻。
因為和嶽鵬舉一同海上抗敵,後來進京為官的那名朱大人低聲說“這位翟大人號稱翟狂生,跟秦大人共事,已經屢次譏諷秦大人……”
嶽鵬舉聽得如此,不由得多看他幾眼,卻見他坐在位置上旁若無人地喝酒,旁若無人地打量花溶,自始至終,也不說話。酒過三巡,他忽然站起來,走到花溶身邊,長身一揖“下官一次無意中看到嶽夫人墨寶,欣賞不已,此次見到真人,倒要向嶽夫人討教討教……”
原來,狂生上門,是這個原因。
花溶起身回禮“卻是不敢受大人此禮。”
翟汝文哈哈大笑“下官一生所拜,唯美人、聖手。嶽夫人貌美書法佳,下官一拜又何妨?”
花溶嗬嗬一笑“既是翟大人厚愛,花溶敢不獻醜?隻是疏於提筆一年多,怕寫不好,隻將自家丈夫的幾幅便箋獻醜,敷衍塞責,請大人指教……”
她隨手從懷裡摸出兩幅字遞給翟汝文。在座諸人無不好奇,她居然隨身帶著丈夫的筆墨。翟汝文是衝著傳奇的“巾幗英雄”而來,但見她拿出丈夫的字跡充數,心裡暗暗失望,以為她埋汰自家,邀寵丈夫,庸脂俗粉,不過爾爾。
他自然看不起武人,心想,武將能寫出什麼東西來?他懶洋洋地攤開紙張,一看,麵色就變了,看得半晌,才大聲念出來
遙望中原,荒煙外、許多城郭。想當年、花遮柳護,鳳樓龍閣。萬歲山前珠翠繞,蓬壺殿裡笙歌作。到而今、鐵騎滿郊畿,風塵惡。
兵安在?膏鋒鍔;民安在?填溝壑。歎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路!卻歸來、再續漢陽遊,騎黃鶴。
他以手擊節,大笑“好一句‘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路’,好,好得很,真是好極了。嶽相公如此境界,如此書法,果真非是浪得虛名……”
此人癲狂,從進門的傲慢輕狂到尊稱“嶽相公”,花溶嗬嗬一笑,瞄一眼丈夫,眼波流轉,才又看著翟汝文,嶽鵬舉對文官向來尊敬,親自回敬他一杯“翟大人過獎,下官隻是塗鴉之作。”
翟汝文本是衝花溶而來,沒想意外見到嶽鵬舉如此佳作,喜出望外,花溶一笑“相公書法早已遠勝於我,所以,自家就不獻醜了。”
翟汝文大笑著又看幾遍,才說“可笑秦檜這廝,狀元出身,天天兜售什麼奇妙‘二策’,筆力從心,他小人心性便無大成就……”
花溶聽他趁著酒意公開抨擊秦檜,這是個公開場合,如此,豈不有結黨的嫌疑?她尋思一下,卻見丈夫巧妙地將話題扯到一邊,眾人一笑而過,談起其他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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