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溶秦尚城!
疼痛,難以忍受的疼痛,那是一種可怕的暴力的感覺,花溶眼前一黑,幾乎喘不過氣來,全身的力氣再次凝聚在嘴上,再次咬下去,狠狠地咬下去……
嘴裡是一塊帶血的肉,他卻毫不後退,似不知道疼痛的木偶,呼吸越來越急促,一滴一滴的汗水滴落在二人的臉上,灼熱,仿佛天上忽然下起滾燙的雨,仿佛一隻凶猛的老虎,死前最後的掙紮。他的手鉗在腰上,再一用力,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肋骨生生折斷的聲音……
可是,意想中的痛楚不曾到來,她用儘的全力如擊在一團棉花上,他的手軟了,身子也在急劇顫抖。她驚懼地抬起頭,隻見金兀術的眼神變成一種猛獸一般的紅——他的手,幾乎再也禁錮不住,身子也在微微蜷曲,像一頭巨大的蟒蛇,開始一種瘋狂的扭動。
她駭然疾呼“金兀術,你又發什麼瘋?”
他的手徹底鬆開,她站不穩,幾乎摔倒在地。而金兀術已經徹底倒在地上,狠命撕扯自己的頭發,眼神裡再也看不到任何人,隻有疼,無邊無際的劇烈疼痛,渾身的骨節咯咯作響,青色的血管似乎忽然變大變粗,要衝破表皮的束縛,完全破裂。
花溶一個勁地往後退,再退,已經快退到門口了。門外的親兵得到四太子命令,不許接近,紮合又不在,周圍空無一人,隻有屋內,金兀術嘴裡發出的“嗬嗬嗬”的聲音。
花溶忽然明白過來,他這是毒性發作了。因為飲酒,因為欲念,這一次的毒,發作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劇烈。他倒在地上,拚命抓扯自己的頭發,四肢亂舞,如瘋魔一般。
花溶側身一邊,眼睜睜地看著他將範圍內的一切茶具,茶杯,拂落在地,乒乒乓乓,碎裂一地……
陸文龍跑進來,嚇得尖叫“阿爹,阿爹……媽媽,阿爹這是怎麼了?”他要跑去扶阿爹,花溶一把拉住他的手“兒子,不要過去。”
他不可思議“媽媽,阿爹這是怎麼了?”
花溶冷靜說“他發病了,一會兒就會好。”
“他怎麼會病成這樣?不行,我們得扶起他,給他找郎中。”
“這病誰都救不了,隻能等他自己慢慢好起來。”
“那什麼時候能好?”
“一會兒。”
……
金兀術似乎一點也意識不到有人在旁邊說話,此時,他的頭發已經完全散亂,又力大無窮,就連柔韌的騎馬裝也被他撕得東一條西一條。而他的兜鍪,還扔在門口,進來時就扔在那裡。他眼睛看不到人,隻能看到那些可以砸碎的東西,躍躍欲起,忽然就要衝過來。
花溶大驚,陸文龍卻一把掙脫媽媽的手,衝上去扶他“阿爹,阿爹,你怎麼啦?”
他一用力,花溶一聲驚呼,孩子已被他如扔沙包一般扔出了門外。花溶奔出去,隻見陸文龍被扔在三丈遠外,幸好是草地,他摔倒在地,又一瘸一拐地爬起來,哭道“阿爹究竟怎麼了?”
花溶不敢再讓他冒險,牢牢地抓住他的手,不許他再進去。此時,親兵已經聞聲上來,領頭之人驚疑地問“夫人,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搖搖頭,立刻說“馬上帶小王子去就寢。”
“四太子他?”兩名親兵聽得裡麵劇烈的響聲,待要看個究竟,花溶立刻輕喝一聲“快退下,四太子沒事。”
二人哪裡肯走?花溶大喝一聲“退下,四太子沒事。”
二人見她神情
淩厲,不敢再逗留,帶了陸文龍就走,金兀術卻搖搖晃晃衝出來,嘶聲喊“停下,不許帶走我兒子,停下……”
“四太子……”親兵立刻返回,他們早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兵器摸出,衝向花溶,以為這是一場謀殺。
花溶眼明手快,出其不意拍在金兀術胸口,低聲說“金兀術,你要在孩子麵前暴露你的醜態?”
他捂著胸口,頭發如鋼絲一般,紮在花溶的手上,身子踉蹌,衝著滿臉驚疑的親兵嘶喊“滾,都滾開,你們都給我滾遠點……”
帳篷的門關上,飄搖的燭火,一地被砸爛的碎物。
他癱在地上,重重喘息,身上被一些瓷器的碎片劃破,流著血,也不知道疼痛,嘴巴大大張開,像一條蛻皮到了關鍵時刻的毒蛇,昂著頭,眼裡露出可怕的凶光。
“花溶,給我解藥,我要解藥……”他的手伸出,要抓住,她卻剛好在他手臂所能達到的範圍之外。
“花溶,狠心的女人,快給我解藥……”
她盯著那隻伸出的裸露的臂膀,粗大的血管隱隱呈現一種奇怪的紫色和青色,仿佛無數的蚯蚓在裡麵蠕動。
“花溶,快給我解藥……解藥,我要解藥……”
她十分冷靜“王君華沒死,秦檜也沒死,趙德基更沒死。”
“趙德基關我什麼事?”
“好,趙德基我自己想法。但秦檜,他還沒到燕京。”
“哪有那麼容易?他是丞相,丞相怎麼可能輕易到燕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