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喝粥,一抬頭,接觸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怔。相識許多年,她從未見過金兀術這樣的目光,滿含熱切,又充滿誠摯。當然,怪異的不止是他的目光,而在於他的鬢發——昔日意氣風發的四太子,發角竟然有了一縷白發。
老了,爭鬥多年,原來,大家都老了。
金兀術本來就比她和嶽鵬舉年齡為長,其時,金兀術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因為多年南征北戰、加上金國宮廷的爭鬥,勞心勞力,這些日子閒下來,又縱欲過度,所以較之一般人老得更快。
這是花溶這些日子來第一次認真地打量他,心裡也不勝唏噓,忽然有了微微的搖晃和退卻之意如此下去,如何是好?她希望的是四太子府喜奴兒之流越多越好。要的就是他的縱情,而不是專情,因為自己根本不需要他的任何方式的“情”。
可是,這個念頭很快被打消,四太子,他飽讀南朝詩書,秉承了南朝文士的一貫特色,誓言來得快也去得快。此番分開耶律觀音,趕走喜奴兒,花溶敢打賭,也許不到半個月,甚至要不了這麼久,四太子就會忍不住,再次湧出來什麼奇奇怪怪的侍寢美女。
像著名的漢武大帝,寧可三日不吃飯,不可一日無婦人。成功男人,尤其是武將,對女人ooxx的特彆強烈,他要是能變成情聖,秦檜就該自動伸長脖子來送死了。這可能麼?
花溶不動聲色,隻問他“四太子,秦檜那邊情況如何了?”
金兀術皺著眉頭“王君華滯留在此這麼久,秦檜竟然從來不曾遣人問候打探。看來,這老匹夫早就心懷異誌了。我已經和狼主商議,現在趙德基在江南偏安,日益坐大,金國再要南下,也困難重重,要掣肘趙德基,唯有立宋欽宗。在前日的軍事會議上,大多數大臣都同意這個建議……”
花溶急忙問“要何時才能實施?”
“等這個夏日度假結束就開始。”
她長長地鬆一口氣,又覺得嚴重不妥,若是南北對峙,再立一個傀儡,漢人最講究正統和名分之爭,如此,豈不是永無寧日,宋國自己就會內鬥不休?
?到時,不要秦檜殺不著,北方卻先一片混亂,四分五裂,自己豈不是罪莫大焉?
可是,她也明白,金兀術隻是打著替自己複仇的旗號,真正的策略,他必是從大金的利益考慮,在大局上是不會因為自己而改變的。現在,他不過是順水推舟,以誘殺秦檜為名,全力推行他渴望已久的“南北分治”,以便火中取栗。
她思到此,更是心驚。
“兒子,今日阿爹帶你們去一個很好玩的地方……”
“媽媽去不去呀?”
金兀術看向正在發呆的花溶,忽然湊在她耳邊,低聲說“花溶,我們還從未約會過……”
去年元夜時,
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
人約黃昏後
他忽然想起當年輕煙橋的那次“約會”,自己臥坐橋邊,聽流水潺潺,時間如流水,一點一點的逝去,佳人卻總是不來。匆匆,已經多少年過去了,自己,也從盛年走向了中年。
一時有些恍惚,如盛世的一場寂寞傾訴,忽然就不能自已。
因其如此,竟似懵懂的少年,再也不敢衝動,隻怔怔地看著她。她還在沉思,一身簡素的衣服,不若前兩日盛裝下刻意的嫵媚和親熱。
這樣冷冷清清的花溶,才是記憶中的花溶,也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第一次鐘情的開端。
女人啊,向來是要多少就有多少,想要誰,便要誰,從不曾這樣拉鋸糾纏,許多年了,還是隔著一層輕煙,抓不住,靠不近。
他嘴唇翕動,卻是乾涸的,想說幾句什麼,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頭腦裡,一片空白。
陸文龍原是興致勃勃的,此時,卻見阿爹和媽媽,二人表情各異,不言不語,他覺得奇怪,小小的孩子卻又明白,此時開口,仿佛不那麼恰當。便一個人下了桌子,躡手躡腳,直到走出帳篷,他悄然張望,阿爹和媽媽,這兩個人,竟然誰都沒有發現自己離開。
遠遠的,耶律觀音在新建的帳篷後麵探出頭,看哪個躡手躡腳走出來的孩子。他一身綠色的金人裝束,背著弓箭。他的辮發左衽,被改良,紮成一條衝天的辮子,像一個腳踩風火輪的火孩兒。
她咬緊牙關,身邊,傳來王君華的唉聲歎氣“妹妹,這可如何是好?”
一夜之間,四太子作出決定,妻妾分局,將喜奴兒等幾名年輕美麗的侍妾送給一些需要刻意拉攏的高官。他如此大刀闊斧是想表明什麼?有了那個女人便天下足?
她的手指按在衣袋裡,捏著那個小小的藥瓶,那是耶律大用給的利器。自己不得不出動利器了,可是,要在花溶身邊尋機會,又談何容易?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那是用一種特殊的樹葉吹出的曲調。她心裡一震,穩住心神,又和王君華敷衍了幾句,找了借口,獨自離去。
密林深處,一個戴著金色麵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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