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著她的手,更緊了,一邊帶著她往前走,一邊問:“還沒告訴我,剛才為什麼回來?”
葉小五一時鬱悶上頭,嘀咕道:“早知道不救你了。”
他死了,她就自由了。
她對那些克欽軍和蘇放來說,根本沒價值,隻要蕭衍死了,他們也不會再搜捕,就算野人山驚險萬分,她也還有機會僥幸能逃出去。
可現在……
蕭衍也不惱,冷笑道:“越想越後悔是吧?”
她不作聲。
蕭衍說:“可你除了後悔也隻能後悔,你還是回來了。”
這就夠了。
他們走了一段路,克欽軍沒追來,爆炸聲倒是把野人山的原始部落住民給招來了。
四個人穿著古早樸素,臉上輪廓很深,四肢健壯修長,但手裡沒槍,拄著鐵鍬和鐵鋤,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他們彈藥不多了,開槍容易暴露位置,這四個原住民估計連槍都沒抓過,對付他們蕭衍也不屑用槍。
將戰術背包丟給葉小五,說:“我去撂倒那四個,你乖乖躲在這兒彆出來。”
不撂倒,他們會一直跟著,得威嚇威嚇他們。
對方說的族群小眾景頗語,聽不懂,蕭衍一腳踹過去。
近身搏擊講究技巧,不靠蠻勁。
一個原始民掄著鐵鍬朝蕭衍劈過來,男人身手矯健利落,快速閃躲後,一把鉗製住鐵鍬把手,猛地一拽,揮向右側揮來的鐵鋤。
兩個原始民的武器掉落。
蕭衍左右手各抓一個腦袋,互相一撞,暈倒兩個。
身後鐵鍬揮上來,蕭衍蹲身,迅猛的一個掃腿,下盤被攻破,那人握著鐵鍬臉朝地,摔個狗吃屎。
還有一個……握著鐵鋤跑向葉小五的方向。
還沒碰到葉小五,腦後一陣劇烈疼痛,蕭衍從後一腳將人踹翻了。
最後一個原始民倒在葉小五身旁。
葉小五抱著背包,連忙跑到蕭衍身邊去,緊緊攥住他,“這些人怎麼那麼像野人?”
蕭衍看著她纏上來的手,那手腕上還乖乖戴著他的佛珠,情緒稍稍放晴,把背包挎回來,將她撈進懷裡。
“本來就是野人。”
不是像野人。
走了幾步,他想起什麼,低頭跟她說:“這些野人部落裡,最缺的就是你這樣的漂亮媳婦,剛才那個野人過來抓你,估計是想把你抓回去,給他當老婆生孩子。”
他語調幽幽地嚇唬她:“你要是不乖,乾脆我就把你丟這兒。”
葉小五一聽,趕緊抓住他,急死了:“不要不要,還是跟你在一起比較好。”
比起這些野人,她還是更喜歡他一點。
蕭衍睨著她,玩味:“那告訴我,剛才為什麼回來。”
明知故問。
他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葉小五嘟噥道:“雖然我不愛你,但我不想讓你死。”
蕭衍眉眼挑起恣意的笑,直白的嫌棄:“後半句挺悅耳的,前半句是廢話,下次不用說。”
“……”
蕭衍:“所以,重說一遍。”
服了。
這什麼狗屁要求。
葉小五一生從心,聲音要死不活的低迷:“我不想讓你死,行了嗎?”
蕭衍把人往懷裡一拉,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下,沉聲應著:“行了,知道了。”
“……”
密支那這一帶是熱帶季風氣候,降雨量充沛,尤其是在這種仲夏季,密林裡能遮住炙熱的陽光,卻擋不住雨水。
腳下濕滑又難走,她被絆了好幾次,體力也快用完了。
縱使急著趕路,蕭衍也不硬拉她走了,都需要保存體力,因為這路程隻走了三分之一不到,更艱難的還在後麵。
他把她安置在一個樹葉相對茂密的大樹底下,“我去附近找找躲雨的山洞,包裡有罐頭,你自己吃。”
這會兒深夜了,周圍漆黑,又不能打手電會引來敵人和猛獸,葉小五最怕老鼠和黑暗,在蕭衍轉身走的時候,她本能地攥住了他的手。
“你、你不要走遠。”
她是真的走不動了,雙腿跟灌了鉛一樣的發抖,這個時候下雨了,讓他背著她一起去找山洞浪費體力,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但是又怕他真的會把她丟在這裡,又或者走太遠找不到她的所在地。
蕭衍撥了下她腦袋說:“二十分鐘就回來,不會走太遠。”
她訕訕提醒他:“那你要記得回來的路啊……”
她這擔心屬實多餘了。
“我不會找不到你。”
更不會丟下她。
男人高大挺拔的迷彩服身影沒入黑暗和雨幕中。
不知道為什麼,刻在記憶深處的畫麵仿佛地震一樣搖搖欲墜。
雖然失憶了,但人總是會對一生中最陣痛的畫麵記憶深刻。
那些稀拉的碎片,拚湊起來,她大概清楚,那是什麼。
那是小時候親爹親媽把她丟給人.販子,數了數錢,印象中是不多的,雖然是美金,然後……他們就美滋滋的轉身走了。
那個天,也是像現在這樣黑漆漆的,也下著讓人霧燥討厭的雨。
被狠狠遺棄過的小孩,是不會期待任何人回頭的。
從那被遺棄的那一天起,那個小孩的所有童真就已經死在了被遺棄的那個夜裡。
早熟和涼薄可以在一夕之間瘋狂的滋長出來,並牢牢黏在她身上,成為她一生她以為的最堅硬的鎧甲。
縱使他們嘴上說的再好聽再動人,她也不會信,對方要是真不回來了,她也不會意外。
因為生她的親爹親媽,在那個黑暗的雨夜裡,都沒有回頭。
何況是其他人呢。
葉小五抱著膝蓋縮在那兒,戰戰兢兢地想著,不會有老鼠跳出來吧。
她下意識摸著左手腕的佛珠,想著——
算了,二十分鐘一到,他還沒回來的話,她就朝東走吧。
爛命一條,闖闖沒準還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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