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媽媽一撥人要出去,衙役們要進來,兩撥人在門口對上。
尤媽媽定睛一看,真是衙門裡的人。
那班頭長得五大三粗的樣子,挎著刀,那架勢不像捕快像土匪,先瞥了一眼尤媽媽,才道“這是不是杜老三家?”
杜老三嚇了一跳,忙點頭哈腰“是小的家,不知道大人找小民有何貴乾?”
那尤媽媽是見過大世麵的,白了那班頭一眼“喲,我當誰呢,原來是趙捕頭啊,是不是為著這買人賣人的事來的?我可是有正經手續的。”
趙捕頭看一眼尤媽媽,又盯著杜老三“杜老三,咱們朝廷有律法在先,正妻不得買賣,有違律例的,先打三十大板,徒三年。你可知道?”
杜老三愣住了,說不出話來。
這個他知道,但是他村裡有個懶漢賣了老婆,也沒衙門的人來抓他。
尤媽媽忙說“律法如此,但是私底下不是也有通融的嘛。”
趙捕頭不答,一張臉陰沉著,似剛正不阿青天大老爺。
張媽媽此時像是見了救命稻草,摟著外孫女撲上去“官爺,救命啊。”說著,就躲到趙捕頭的背後去。
娟兒也緩過神來,拚命掙紮,龜公不敢硬來了。鬆了手,娟兒也跑了過去,子孫三代靠在一起哭,看起來可憐的不得了。
“誰跟你講過律法可以通融的,這賣身契又是怎麼回事?莫不是欺詐吧?”趙捕頭冷笑一聲“有話,咱們衙門裡說去。”
說完,一揮手,捕快們立刻圍了上去,就將杜老三還有尤媽媽抓了起來。
“冤枉啊,冤枉啊。”尤媽媽急了,這抓進衙門不管受冤與否,先要挨上十大板,急了,也不管得了那五十銀子的好處費了“我是嚇唬她們的,我沒有真的要買人。”
趙捕頭是奉命辦事的,此刻尤媽媽說出花兒來,人都得先送到牢裡去再說。
這兩撥人,鬨哄哄的來,又鬨哄哄的去,留著張媽媽和她女兒外孫女三個在狼藉一片的地上,哭成一團。
狗蛋等著那衙門的人一走,也飛快的跑了。
袁府後花園裡,采菱在摘時令的鮮花,好回去插瓶。
不多會兒,就見一個粗使婆子上前笑著說了幾句話,似是寒暄。
等人走了,采菱將手心裡的紙條握緊了,來找袁瀅雪。
此時,袁瀅雪正坐在延伸到池水上的涼亭裡,手裡拿著一個精致的小碟兒,不時地撚起魚食灑在池水裡。
池塘裡養的錦鯉,如今已經長大了胳膊那麼長的樣子,大紅的,金黃的,橘黃的,銀白的等等,各種各樣的顏色擠在一起搶食吃,映著碧波蕩漾的池水,十分的漂亮。
采菱進去了,先將花兒放下,走到袁瀅雪跟前,那身子擋著,將紙條送上。
袁瀅雪接了來,看了兩眼,便撕得粉碎,跟著魚食一起撒到了水裡頭。
張媽媽最後選擇了她的女兒,背叛了她。
她卻沒有心痛的感覺,其實,經曆過前世的她,還有什麼看不懂的,如果放在她的身上,她也會為了自己的女兒,去背叛對自己其實並沒什麼恩情的主子。
隻是,張媽媽的所作所為,也抵消了這些年她對她有過的維護與真心相待。
“走吧。”投餌後,魚已經上鉤了,就等著看袁家的人是怎麼應對的了。
采菱應了聲,主仆兩個回了翠馨苑去。
袁瀅雪靜靜地等著消息,因她如今人手實在有限,所以很多的事情,她都是一環扣著一環,叫何青山根據情況去選擇的。
按著如今的情形,何青山應該是知道怎麼選擇的。
太陽西斜,落日的餘暉揮灑在大地上,給泰昌縣的房屋,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光輝。
袁喜桃回了翠馨苑,沒去自己的西廂房,直接來了正房找袁瀅雪。
袁瀅雪正在畫花樣子,袁喜桃上前看了一眼,驚訝地睜大眼睛。
因為從來沒見過。
袁瀅雪畫的是一副梅花傲雪圖,一根落滿了雪的枝乾遒勁的老梅,縱橫伸出一根枝丫來,上邊有些梅花,已經開了,有的還是花骨頭,花兒都披著一層白雪。
這幅畫,栩栩如生,上頭細瘦的枝乾似乎在隨風舞動,所以在半空中落下零零碎碎的雪沫,梅花的花蕊有些結著薄薄的冰晶,似迎著風送來一股冰冷的梅香。
“五妹妹?”袁瀅雪早擱下了畫筆,換著在發呆的袁喜桃。
“啊。”袁喜桃這才回過神來,強自笑了下“四姐姐什麼時候有了這麼高深的畫技,我怎麼都不知道?”
袁瀅雪笑了一笑,看看她“學了七八年了,我母親教的我,這些年,也不過是對著畫冊臨摹,數年如一日的苦練,總算學了一點兒風骨。”
“四姐姐太謙虛了,我看小姑姑屋裡掛著的那什麼前朝名士畫的寒梅圖,還不如姐姐你畫的。”袁喜桃心不由衷地恭維了一下,心裡卻在暗自盤算著,四姐姐如今看起來多才多藝了,又是畫作,又是繡品,又是叫秦老夫人另眼相看,二叔如今還要接四姐姐回京去呢。
這可真是,前途無量呢。
她看著袁瀅雪的目光越發親密了起來“四姐姐,什麼時候你也教教我吧。”
袁瀅雪一愣,然後回過神來“家裡的女夫子是前年走的?”
袁家是請過女夫子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都教,袁有仁是想過叫自己妹妹和幾個侄女兒,也能多才多藝,將來說上一個好人家,結果,不知道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老太太在泰昌生活的這幾個女孩,資質平庸不說,成日小動作不斷。
都見不得誰比誰好些。
袁喜桃書法比袁喜蓮好,袁喜蓮就故意用墨潑壞了她的字。
袁喜蓮刺繡略好些,袁喜桃就綿裡藏針的說,三姑娘這是打算做繡娘了。
袁喜梅作詩,袁春芳便諷刺沒有天賦就不要丟人現眼,使得自尊心極強的她乾脆就再也不做詩了。
幾個袁家的姑娘,隻有袁春芳,無人敢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