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雖年事已高,但是安樂郡主品級在她之上,她在門口相迎,也是應該的。
安樂郡主矜持的在眾人相迎下進了門,她自小就是這樣被眾星捧月的,但是其實她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
秦如華待見到家裡這麼多人等著的時候,便不由看了母親一眼,她已經說過了,郡主是來家裡問事情,不是來專程拜訪的,這麼多人在這裡,不就給郡主造成不便了。
廉氏臉上的神情卻隱隱有些自得。她就是想叫大家夥都看看,她女兒和郡主關係這麼好,她們都是托了女兒的福,才能和安樂郡主這樣的貴人有接觸的機會。
安樂郡主心裡有些不快,卻也很適時的應付了起來。
秦如華幾次給廉氏使眼色,終於才叫廉氏開了口“聽說郡主此次前來是有話要問我們老夫人?那我們就不耽誤郡主的事情了。”
安樂郡主才鬆了一口氣,太後娘娘還在宮裡等著她回話呢,便說“勞煩夫人了。”
廉氏這才帶著阮氏等人退下。
阮氏這才知道人家安樂郡主這次分明是有事來的,不是來閒磕牙的,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白惹了郡主厭煩。出了門,便悶悶地一把拉著秦如卉去了。
屋裡頭,秦老夫人聽著安樂郡主有事詢問,態度很是恭謹地笑著“郡主有話隻管問,隻要是老身知道的,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安樂郡主也笑了,她很喜歡老夫人這樣爽利的性情,便將屋裡看了一圈。
秦老夫人聞炫音而知雅意,便命人退下了,秦如華也在秦老夫人的暗示下,靜靜退了出去。
屋裡就隻剩下了秦老夫人,安樂郡主兩個人。
安樂郡主便問了“不知老夫人可還記得府上送到鎮國公府的一幅屏風,百鳥朝鳳?”
秦老夫人點頭,心裡卻忍不住擔憂起來“自然記得的,可是那屏風有問題?”
要不然郡主如何會親自過來問話,她一時有些沉不住氣了,老大這個官職當的甚是艱難,不敢靠薛閣老,太子又逐漸勢力薄弱,就是大孫子秦允之靠著鐘誠,也安國公府蕭世子有些牽扯,也尚不敢說是有交情,自然更不可能在仕途上請求蕭世子或者安國公能相助一把。
四麵不靠,這腳跟自然踩不穩,秦老夫人這底氣便不足。
在秦老夫人的視線裡,安樂郡主點點頭,看著秦老夫人立刻臉色大變要說什麼,她忙安撫道“不是老夫人想的那樣,其實,老夫人說不定還能在太後娘娘她老人家麵前立一大功。”
秦老夫人忙說“請郡主直說就是。”
安樂郡主這才說道“今日那百鳥朝鳳的屏風擺了出來,太後娘娘一眼就看到上邊的題字很是眼熟,像是一個舊人的筆跡。因為是陳年舊事了,太後老人家十分想念她,便叫安樂代她前來詢問消息。所以,請問老夫人,這屏風到底是何人所繡?亦或是,上邊的字跡是何人所寫。”
秦老夫人一時愣住了,袁瀅雪?
她能是太後娘娘的什麼舊人?
安樂郡主眼神緊緊地盯著她,在等著她的回答,但是,她一時摸不準自己該怎麼說。
安樂郡主察覺到老夫人心裡揣度著什麼,便說了一句“請老夫人一定實話相告,否則,便是欺君了。”
欺君?秦老夫人手指不由攥緊了捏在手裡的佛珠,沉聲道“老身不敢。”
當今皇上十分孝順張太後,欺騙太後娘娘,同等就是欺騙皇上,這就是欺君之罪。
安樂郡主嚴肅地點頭,再次靜待老夫人的回答。
秦老夫人終於是歎了口氣,向安樂郡主說道“老身鬥膽問一句,敢問郡主,太後娘娘找的舊人,可是,可是……與晉陽長公主有關?”
晉陽長公主,現在幾乎是大鄴國皇室不可說的人,隻因為每每提及,張太後聽見了便會心痛不已,徹夜難眠。
所以,也隻有她們這些年紀大了人,才知道一些當年的內情。
安樂郡主道“老夫人心裡清楚就好,這事情還沒有個結論,萬不可隨意向不相乾人等透露。”
秦老夫人應道“老身不敢。”說完,她目光看向窗欞投過來的陽光,思緒漸漸拉回到了幾十年前去。
她帶著一點困惑向安樂郡主說道“其實刺繡出這一副屏風的人,是一個今年才十五歲的女孩子,郡主也應該聽說過她了,當初來的時候,袁家和薛家很是遭人嘲笑了很久。她便是袁有仁袁侍郎大人從老家泰昌隨著祖母進京來的原配嫡長女袁瀅雪。”
袁瀅雪?安樂郡主忙在心裡回憶起來,是了,是聽說過。
薛側妃的娘家妹子,便是這孩子的繼母。
“這怎麼可能呢,晉陽姑姑現在要是活著,應該有五十三歲了,怎麼可能是一個小女孩。”安樂郡主疑惑起來,便不由問道“這位袁姑娘的母親是何人?不對,她的祖母是何人?”
秦老夫人一愣,安樂郡主這竟然是往龐老太太身上想了,頓時臉上露出難以言說的糾結來“郡主,袁侍郎大人的母親,大字不識一個,是一個泰昌縣河西村裡土生土長的農婦,且粗俗無禮,尖酸跋扈,自是更不可能教導過袁姑娘識字讀書寫出那樣雅致的字來的。”
“什麼?”安樂郡主覺得這簡直難以置信。
晉陽長公主乃是皇室貴女,何等金尊玉貴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是這樣一個人。
秦老夫人便說“這袁家是泰昌縣本地人,而袁姑娘的外祖家,恐怕才是郡主需要去探尋。”
安樂郡主忙說活“老夫人何出此言?”
秦老夫人就說起張家來“在三十多年前,泰昌縣來了一戶張家人,沒人知道他們是從哪裡來的,隻知道他們背井離鄉來到泰昌生活,夫妻兩個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繈褓中的孩子,說是他們夫妻的老來女。張家夫妻兩個看著平平無奇,卻十分財大氣粗,且經營有道,很快就買下了兩座煤礦發了家,間接做了一些酒樓與綢緞的生意,很快,就成了泰昌縣有名的富戶……”
這真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安樂郡主不由地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下一口茶,潤了潤乾澀緊張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