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寶已經忍耐不住了,拍著自己肥嘟嘟的肚子嚷嚷起來“娘,我要見外祖母,我要吃好吃的。”
“好好好。”袁喜蘋頓時心疼了“娘這就帶你去。”
剛才是大桌子吃飯,兒子爭搶的時候屢次被二嫂的小女兒袁惜珍白眼,她不好意思,就略叫兒子收斂了些,那一碗粥,幾樣菜肉的,怎麼吃得飽。
一家三口就在袁府後院花樹遮掩下,順著石板路往婆子指的地方去了。
過了沒多久,和風堂裡裡外外就響起悲慘欲絕的哭聲來。
“這是怎麼回事?娘,爹他怎麼會這樣對你,娘?”袁喜蘋順著門縫,看著裡頭憔悴不堪的朱氏,還有旁邊臉色蒼白的妹妹,頓時悲從中來,哭的不能自已。
朱氏看著大女兒,短短數月,她老了不隻十歲。
她含淚從門縫裡瞧著大女兒,臉色雖然不好看,但顯然比關在院子裡的她們母女三個強多了“蘋兒,你彆管我了,你相公在你爹跟前還能說的上話,叫他替我們說幾句話,那袁博光的死,跟你三妹妹沒關係,她自小連雞都沒殺過,怎麼敢殺人。”
袁喜蘋連連點頭,哭道“娘,我知道,我們這就去找爹。”
李俊生站在一旁,看不到裡頭的人,但是聽著裡裡外外的哭聲,心已經沉到穀底。
原以為到了京城,借著嶽父嶽母的勢力,巴結上了袁有仁,能在京城創一番事業,沒想到,見到的卻是這樣結果。
“哼!”李俊生甩袖子往回走了。
袁喜蘋一愣,急忙拉著李家寶追上去“當家的,你做什麼?我娘說我爹住秋楓院呢,在那邊,不是這邊。”
李俊生一把推開了袁喜蘋,怒瞪雙眼,抬手指著袁喜蘋的鼻子“你這個無知蠢婦,豬腦子,你還看不出來嗎?你爹盼兒子盼了幾十年了,好容易有這個寶貝兒子,現在死了,你娘幾個被關了起來,你娘說與你三妹妹無關?是真的無關?當我傻?”
袁喜蘋嘴唇顫抖著,一臉茫然“不,不會的。”
在袁喜蘋發呆的時候,李俊生咬著後牙槽,心裡開始算計起來。
這一夜,袁有義與李俊生等人分彆住在兩個客院,雖說是客院,袁有義一家卻將這客房理所當然地作為長期住宿的地方了。
大房壓下去的事情,隨著大女兒一家的到來,再次翻了起來。
暖香塢裡,袁瀅雪聽著身邊采菱嘰嘰喳喳地話語,不禁開始出神。
朱氏的認罪書已經寫了,她要收拾大房,是輕輕鬆鬆的事,隻是她到底是袁有仁的親生女兒,要是袁有仁被袁有德拖下水,萬一來了瀆職查辦,下大獄了。
她背著一個罪人之名的父親,她豈不是冤得慌。
袁有仁沒有對她儘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一絲溫情也無,她卻要反過來被他連累去坐牢,被一輩子汙點,本朝官員犯法,抄家滅族,姑娘們的下場大多數都是充入教坊司,淪為倚門賣笑的女妓。
憑什麼呢?
就像她從前說的那樣,袁府要倒台,也得把吃了張家的吐出來,她必得要清清白白的離了這袁家才是。
“姑娘?”采菱說了半天大房的事,卻見自家姑娘半閉著眼皮,昏昏欲睡的樣子。
隻得停了下來,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安國公府,蕭瞻也迎來了久違的“親人”。
蕭不悔是安國公的庶長子,今年二十三歲了。他模樣酷似安國公,都是一張黢黑的臉,方正堅毅的下巴,身板高大,結實有力。
他看著一旁坐在的蕭瞻,眸光閃了閃,笑道“大哥跟你二哥如今都大變樣了,一個個大老粗,不似三弟在京城這錦繡富貴之地,生的白皙俊美,可見是享不完的福。”
蕭瞻雖是坐著,卻懶懶散散倚在靠背上,看著安國公的書信。
聽著蕭不悔這樣說,他瞥來一眼,目光沉沉。
蕭不悔頓覺得似有千斤重壓在臂膀上,渾身僵直。
安國公夫人笑著“你們弟弟自小身子骨就弱,彆看人說他什麼力大無窮,其實也就這點本事,比不得你們在邊關出生入死,路上可累不累?我叫人早備好了茶飯,你先下去歇著吧,在外頭累著了,回家就好好的舒散舒散。”
蕭不悔忙收斂心神,笑看安國公夫人“母親說的是,兒子這些年在外頭風裡雨裡的,真是吃了不少苦,現在終於回到母親的身邊,就厚臉享幾天福吧。”
安國公夫人笑著點頭。
蕭不悔去了。
待人一走,蕭瞻將安國公夫人看了看,準備要走。
安國公夫人忙叫住了他“你剛才聽你大哥說了沒有?他分明是打算叫你去大西北吃苦呢,你可千萬彆聽了他的話,就仗著自己有點本事,就去大西北打戰去,瞻兒,為娘這輩子可就你一個,戰場上刀劍無眼,你要是出了事,娘可怎麼活啊。”
說著,想起曾經兵臨城下的時候,看到城池下交戰的兵丁,各個浴血奮戰,混戰在一起,看的她當場就昏了過去。
隻要想到兒子會是裡邊的一個,身邊那麼多刀劍胡亂砍殺,她就渾身發抖。
蕭瞻眸光看了一眼母親“娘覺得大哥是這個意思嗎?”
安國公夫人已經紅了眼圈“戚姨娘可不是個好惹的,你看看她生養的兩個兒子,個個都威武霸氣,誰提起來,都說是不辱祖風的一員猛將?瞻兒,你可千萬彆跟他們比,你跟他們不一樣,你叫他們拚命去,反正咱們安國公府將來就是你的。”
雖然早知道母親一向分不清這些彎彎繞繞,蕭瞻心裡仍舊有些失望。
小時候他不懂事的時候,也曾聽信過母親這些話,但是現在,看著兵權在握,日益被父親看重並委以重任的大哥和二哥兩個,他的武藝高強,無所不能,卻是被養在京城錦繡堆裡,大西北的那些蕭家軍卻是隻知道蕭不悔和蕭不破,誰知道他蕭瞻。
恐怕在大西北的那些兵士,聽到他的“威名”,依然會覺得他不過是背著一個虛名,且躲在庶出的大哥和二哥背後貪生怕死之紈絝之輩。
蕭瞻起身離開了,安國公府靠兵權才能成為大鄴國貴中之貴的公府世家。
兵權對他們蕭家的子嗣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比命還重要。
他與母親說不明白這些。
京城聚賢錢莊,袁瀅雪坐在雅室裡,麵前蕭瞻沉默不語,看著窗外頭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