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蕭平震驚了一會兒,跳起來就要拿棍子揍他,說家門不幸,怎麼會出這麼個搖擺不定出爾反爾的人來,說他怎麼有臉又提出要娶沈鸞,說他不尊重沈家。
蕭然大過年的,在積雪的院子裡跪了一天一夜。
還是母親看不下去,哭求著讓他起來。
但母親……也同樣不同意。
“你這孩子是得了失心瘋嗎?你從小不也是很不願這門親事?為此你受了多少委屈?如今好不容易退了親,你還要娶她?”
蕭然跟母親解釋了,說他發現沈鸞是個很好的姑娘,母親見到也一定會很喜歡。
隻是蕭夫人心裡絲毫不信,隻覺得沈鸞是個很可怕的女子,用這麼短的時間就改變了兒子的心意,得多厲害?
莫不是會下蠱?
這樣的女子她絕不允許蕭然娶回來,否則,她這個兒子日後還會聽自己的嗎?那不是白養了?
但蕭夫人又不舍得讓蕭然傷心,因此才應下說要來晏城的事情。
不過在蕭然看來,母親已經是有妥協的跡象了。
等她來了晏城,見到了沈鸞,也一定會對她改觀。
蕭然認為,或許是這麼多年沈鸞的名字始終貫穿自己的生活,一遍一遍聽到耳朵裡,慢慢地就好像刻入血肉一樣,要想撕下來,隻會連著皮肉,拽得血肉橫飛。
來晏城之後見到了她,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她的溫柔可愛,端莊善良,給那個名字重塑上了肉骨,就好像她一直陪著自己成長。
他們兩的緣分早在她還沒出生前就已經定好,是自己一時疏忽弄丟了一會兒,但他一定可以找回來。
……
沈鸞將書抄完,屁顛屁顛地去給沈文韶過目。
“哥,我抄的很認真,一點兒都沒有敷衍和偷懶,不信你檢查。”
她討好地笑著呈上自己的成果,乖巧地站在一旁,與之前懟天懟地的樣子截然不同。
沈文韶瞥了她一眼,手指捏著紙張輕輕翻著。
沈鸞就站著,連坐都不坐,等沈文韶翻完,她又狗腿地送上一副護膝。
“雖然天氣轉暖,但還是很凍人,哥哥總是坐著膝蓋難免會受凍,我瞧之前那一副舊了,就用新到的皮子重新做了一副。”
護膝不是特彆厚,質地輕薄卻保暖,用的顏色與沈文韶平日裡會穿的衣衫差不多,戴上行走間也不會讓人瞧出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抄這麼多書你還有精力做這個,可見是我給的書薄了。”
沈鸞一瞬間就鼓起了臉頰,“才不是,我這可是擠出時間做的,你看看我的眼睛,都熬紅了。”
她眨巴著眼睛睜得碩大,沈文韶看過去,隻覺得清清亮亮,哪裡紅了?
“哥,你看我這麼用心,滿意不?”
沈鸞笑得嬌俏可愛,仿佛窗外春日的陽光,讓屋子都顯得亮堂起來。
沈文韶默不作聲,沈鸞於是膽子更大了,拖了凳子挨著他坐下,“你看我這麼勤勤懇懇,有沒有什麼獎勵?”
是的,沈鸞現在膽子越發肥了,敢跟沈文韶提獎勵。
沈文韶笑出聲,“你想要什麼獎勵?”
有門兒!
沈鸞立刻笑得更加燦爛,“是這樣的,我又攢了一筆銀子,想再勞煩哥哥一回……”
沈文韶看沈鸞的目光變得微妙起來,他到如今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曾經被他懷疑有點傻的妹妹,真是個經商奇才。
人家小姑娘整日就指著長輩的疼寵和月例攢一些花用的銀錢,到她這兒,手裡鋪子一個個就跟聚寶盆一樣,自己在外麵聽過多少回了,都有人懷疑沈鸞是不是招財童女下凡。
不過……
“廣陽侯父子已經從北平回來了,你還要繼續?”
“跟他們沒關係。”
沈鸞認真地說,“抄書的這半個多月來,我經常在想,我能做什麼,哥哥要做個對朝廷對百姓有好處的好官,所以你苦讀多年不曾懈怠,可我呢。”
她從前滿腦子都是要報仇,現在如願了,然後呢?
就有一日沒一日地過著,喝喝茶看看書,與友人聊聊天賞賞景,一日就到頭了。
日複一日,日複一日,這一次好不容易得來的時光流逝起來如水一樣,等她回過頭,會發現自己一輩子好像什麼都沒有做。
就像自己上輩子,光犯蠢了,她不想等自己往後仍然會有這種遺憾。
“我也想有一件可以去努力的事情,但我沒有太大的本事,我思前想後,也就做生意賺錢還算稍有心得,所以我想著若是我做的事情,可以讓一些人得到救助,也挺好。”
這是沈鸞花了心思認真考慮出來的結果,她要感恩,要行善積德,要報答上天賜予她的憐憫。
她沒想到自己這種孩子氣的話,在沈文韶心裡掀起了波濤。
怕是換做任何一家的姑娘,都不會有阿鸞的氣魄。
隻是做生意賺錢稍有心得而已?她這一個本事不知道讓多少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