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又低下頭,手裡的針線細致地落在布上,“施姐姐多心了,我隻想著報恩,一直想著,我這條命,這輩子是活不成一個人樣兒了,我就想著,沒準還能派上點用場。”
“夫人有孕在身,大人身邊也沒個伺候的,若他收用了誰,必然得給那人一個名分,可我不一樣,我本就已經是一塊爛布,便是大人用了,我也沒資格要什麼,夫人便不必擔心會有威脅。”
季婉的繡活很好,那荷包上已經繡出了半叢青竹,“施姐姐以為我要做什麼?我這樣的人,還能做什麼?我不去鋪子裡,因為我知道就算我去了,我也不可能忘記不可能重新開始,那若是可以,我寧願死在夫人和大人身邊,這樣下輩子也方便找到他們報恩。”
施雲楚眼睛微微睜大,季婉說的好像就是她的真心,又好像不是。
季婉朝她笑笑,“我說要為夫人分憂是真的,她有什麼做不了的,我都可以做,不管是女紅還是彆的,我都可以……”
“那你可問過夫人她需不需要?”
施雲楚找回了聲音“大人待夫人那樣的好,他又需不需要?季婉,報恩不是一廂情願的,你覺得你是在報恩,有時候,卻是在報仇。”
“我也深受夫人恩惠,所以我不可能看著你做錯事,你若這麼想,我會去同夫人說,不管你願不願意,都會將你遠遠送走。”
繡花針一下子紮進了季婉的指尖,紅色的血珠冒出來,將好看的青色布料染上了紅色。
施雲楚眸子閃了閃“我不管你究竟為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就是不該做,不管以什麼樣的借口都不行,你心底是怎麼想的,隻有你自己知道,不要玷汙了報恩這個詞。”
“你懂什麼!”
季婉將繡筐甩到旁邊,表情如同惡鬼,“我這輩子已經毀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想要最後過得體麵一些有錯嗎?夫人那麼幸運,她什麼都不缺,隻要給我一點點,就一點點,她也不會失去什麼,我本來,也可以過得好好的!”
施雲楚看著季婉站起身往自己這邊走,看著她的眼睛裡閃動著瘋狂,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想做什麼?”
“施姐姐不要看穿不就好了,我不能讓你去跟夫人說什麼,我不想去什麼鋪子裡乾活,施姐姐難到不想你的孩子?我送你去見他好不好?”
施雲楚來不及呼救,當機立斷地拿了床頭的水杯用力砸在地上,一聲脆響。
“施姑娘,季姑娘,怎麼了?”
季婉柔聲道,“不小心摔了個茶杯,不打緊,我這就收拾。”
她手裡的枕頭用力壓在施雲楚的臉上,施雲楚奮力掙紮,奈何小產後體虛,完全掙脫不了季婉的力氣。
季婉聲音輕微,“你也彆怪我心狠,不這樣,我在山寨裡根本就活不下來,我隻想好好活著,我有什麼錯……”
施雲楚意識開始模糊,她想起在山寨的時候,季婉與另一個姑娘一起被帶走,後來季婉回來了,那個姑娘卻死了。
季婉哭成了淚人,說她隻是運氣好,大家還都悄悄地安慰她,可後來,施雲楚是見過那個死去姑娘的慘狀,讓人心裡發寒。
怎麼會一個受儘虐待慘死,一個毫發無傷?
可當時的處境由不得她多想,施雲楚連自保都做不到,哪裡還有精神管彆的?
“咚”的一聲。
蒙在施雲楚臉上的枕頭被拿開,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前一片發黑,趴在床頭不斷地乾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