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想按下掛斷按鈕的時候，電話居然接通了，從聽筒裡傳來的是一個粗獷而低沉的聲音，“喂，我是李漢生，哪位？”
李墨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腦子裡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他大張著嘴，嘴唇微微抖動了幾下，卻在最初的一兩秒鐘時間裡一個字都沒說出來。直到從聽筒裡再次傳來的聲音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的時候，才艱難的從嘴裡蹦出兩個字來，“老爸？”
“小墨？”電話那一頭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意外，似乎覺得這個時候會接到李墨的電話是件難以置信的事情，“有什麼事？”
“是……是這樣的，過兩天就是春節了。”李墨完全沒想到在這個離春節還有兩天的日子裡，居然還有人接到自己兒子打來的電話的時候會不知道對方的意圖。
“嗯，我知道哪天是春節，然後呢？有什麼事情嗎？”李漢生粗聲粗氣地回答道，就算是隔著電話李墨都能從中聽出語氣中滿滿的不耐煩，對方見沒有得到回答，便繼續用那種不耐煩的語氣詢問著，“所以你打電話來是什麼意思呢？”
“我隻是想問一下你的年夜飯有沒有什麼安排……”李墨現在越發覺得打這通電話是個錯誤，他簡直覺得完全無法跟對麵那個人進行溝通了。
“沒什麼安排，和往年一樣，自己一個人吃。”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李墨直接就蒙了，因為這句話中的信息量實在是有點大了。難道“前身”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回家一起吃頓年夜飯了嗎？
“呃，其實我是想問你是不是願意到我這，和我一起……”李墨被話語中那種不在乎的語氣弄得有點不知所措，他隻是在宗帥的勸說下，單純想要打個電話，試試看能不能稍微緩和一下糟糕的父子關係，結果看上去對方比自己更加不在乎，但他還是決定再努力解釋一下自己現在的情況“我現在買了棟小房子，打算邀請幾個劇組的朋友到我那去一起……”
“嗬嗬，買房了，當上你說的那個什麼……導演了？”李漢生的聲音雖然經過了電波的傳遞，但語氣中的那份不屑絲毫沒有任何的減弱。
李墨之前從遺留下的記憶裡知道這位“父親”喜歡的是技術工人或者是有實際技術的一技之長，可他卻實在沒想到，雙方對於自己現在工作的看法和態度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差距。
從對方的語氣中他能感覺到，哪怕他在街道小廠拿著焊槍，擰著螺栓，對方也會覺得比在大酒店與人觥籌交錯的談著生意來的高貴和實在。
雙方在這上麵的意識差距簡直比太平洋兩岸的距離還要遙遠。
“是的，導演，我自己投資的電視劇。”李墨的音調不由自主的高了起來，“而且你很快就會在很多頻道上看到它播出，你……”
“聽上去似乎很厲害，但是我不知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對麵根本就沒等李墨把話說完，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
李墨看著不斷傳出忙音的手機目瞪口呆，他雖然有這次溝通不會順利的心理準備，可卻從來沒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們說的話加起來一共都不到十句。
一股熱血直衝李墨的額頭，在這一分鐘，他什麼都不想管，什麼都不想理會，隻想讓剛才接電話的那個人好好知道知道自己心裡憋著的那口氣。
所以他又撥打了一次那個號碼，因為他覺得如果不撥這個電話的話，他的腦門都要炸了。
“你到底有什麼事？！”電話剛一接通就傳來了李漢生帶著不耐煩的聲音，李墨乾脆也不等他接著說話，直接就一口氣的開噴，“我給你打電話就一件事，快過年了，我打算邀請一起工作的朋友們到我家來吃頓飯。如果你願意來，我就把你介紹給他們，如果你不願意，那也隨便你。”
“還有，雖然我把自己辛辛苦苦賺錢買回來的房子給抵押給銀行了，但我對現在拍攝的這部電視劇很有信心，相信可以賣個好價錢。所以即使我現在沒什麼錢，但也不代表我以後都會沒錢。”
“最後，不管我有錢還是沒錢，我都不會向你開口，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李墨用堪比機關槍的速度劈裡啪啦地說了一大堆話，這些話直接把對麵的聲音都完全蓋過去了。
“完了？”稍等了幾秒鐘，那個讓李墨幾乎爆炸的聲音又不緊不慢的傳了過來，似乎剛才李墨那一堆話的目標根本不是自己一樣，“所以，你希望怎麼樣？希望我去給未來的李大導演站台嗎？我告訴你，我從來沒有，以後也不會因為那件事情而感到後悔，更不用指望我會因為那件事情向你道歉。你希望的，或者說是幻想中的場景這輩子都不可能會發生。年夜飯什麼的，對我來說和平時的晚飯沒什麼區彆。就這樣吧。你還有事麼？沒事的話……”
感覺到對麵似乎要掛電話了，李墨趕緊問出了最後的問題，“那麼多年過去了？你還在找我媽嗎？”
李墨的這句話頓時就讓對麵一片沉默，沉默持續了差不多十秒鐘，李墨都拿起電話來確認手機是不是沒有信號了，正當他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對麵突然爆發了，李漢生用一種幾乎稱得上咬牙切齒的語氣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應該記得我說過，那個女人不是你的母親，她不配你叫她一聲“媽”，如果你還想認我這個“爸”，就永遠彆在我的麵前提到那個女人。”
停頓了一下，李漢生稍微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又繼續開口說道“還有，雖然你今天打電話來不是說拜年的話，但起碼是打過了電話，我就姑且當做你給我拜過年了。你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動了手術以後我的身體比原來好多了，你不用替我操心。”說完這幾句話以後，都沒等李墨做出任何反應，就直截了當的又把電話給掛斷了。
耳邊響著急促的忙音，李墨看著手裡的手機，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手術？什麼情況？
許久以後，他狠狠的錘了一下麵前的方向盤，拳頭和方向盤接觸的地方冒出了一聲悶響。
看來，“前身李墨”和父母的關係比他想象還要糟糕，他的記憶裡沒有李漢生夫妻離婚的原因。但自從他們在李墨十歲那年離婚開始，他的生活中就再也沒有過‘母親’存在的痕跡，更彆說什麼母親主動聯係“李墨”的情況了。
看來“前身李墨”先是在幼年時遭遇了父母離婚帶來的衝擊，幾年前又和李漢生鬨翻了，結果現在不光是十多年沒和母親有過聯係，而且和李漢生的關係也就是僅僅比“形同陌路”稍微好一點點。
難怪在當時繼承的記憶中，對於父母的印象會是那樣的單薄。
難怪在當時繼承的記憶中，對於“家”的印象會是那樣的冰冷。
現在看來，哪怕李墨這時候主動上門去修複感情，估計最好的結果也隻會是不歡而散，說不定還會被直接掃地出門。
對於現在的李墨而言，這或許應該算是好消息了？因為至少沒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家庭關係需要他處理了。
李墨非常想在腦海中告訴自己反正他們隻是“前身”的父母，我隻是一個從平行世界穿越而來的陌生人，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際關係，沒有是最好的了。
可前世在外多年打拚，缺乏家人關心的經曆卻讓他難以用這種空洞的語言來蒙蔽自己。
或許，他所期望的東西，其實也並沒有那麼的遙遠……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