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跑幾步,夏末就聽到一個聲音在身後喊著她的名字。
她自然知道那是誰,可她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快了步伐……
三秒後,夏末的胳膊被一雙有力的手抓住了,她不得不停下腳步,但她依然不看歐陽辰。
一個剛剛痊愈的女生,怎麼可能跑得贏一個四肢發達、頭腦同樣發達的男生?就算夏末身體強健,隻要歐陽辰有心要追到她,她又怎麼可能會逃得掉呢?
此刻,夏末心裡很懊惱學校那麼大,自己乾嘛要來大操場啊!還有這個歐陽辰,他不是應該在回家的路上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真是太奇怪啦!
其實這隻是一個巧合。
歐陽辰早就約了班上的同學,放學後在大操場踢足球,不知是哪位球技不佳的仁兄不小心把球踢到了看台後麵的草地上,恰巧歐陽辰被派來撿球。
他看到不遠處的樹林裡有個人坐在地上,那個背影看起來很像他認識的一個人,於是他就走過去確認了一下,結果他看到了臉上滿是淚痕的夏末。
他從沒見過夏末這個樣子,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
他剛才離開是要把足球扔給球場上的同學,跟同學交代了去處後,他便來找夏末,結果看到夏末正企圖悄悄溜走。他不放心,便大步追了上去,想都沒想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兩個人僵持了五秒鐘,夏末扭過頭瞪著歐陽辰,說道“你的手!”
歐陽辰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抓著夏末的胳膊,他馬上鬆開,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我可不是故意的,誰讓你跑得那麼快!”
夏末收回視線,看著前方那棵沒有丁香花的丁香樹,冷冷地問道“你找我乾嘛?”
“沒什麼事啊,就是好奇你怎麼了?難道是……失戀了?”歐陽辰知道肯定不是這個原因,卻故意這樣問。
“你才失戀了呢!”夏末說完,轉身就走。
歐陽辰的出現破壞了夏末感傷的情緒,她現在不覺得傷心了,取而代之的是害羞和憤怒。
歐陽辰趕緊跟上去,笑著說“考試沒考好也不至於哭成這樣啊!這又不是高考!現在才高一,還有很多機會啊!彆灰心嘛!”
其實他隻是猜測,夏末的難過是因為考試沒考好。沒想到,真被他猜中了。
夏末被歐陽辰說中了痛處,又是一陣心酸,眼淚差點又掉下來。
她沉默不語,身旁的歐陽辰也不再說話,陪著夏末慢慢地往下走。
過了一會兒,夏末開口道“我現在有點害怕。期中考試的時候,我得了重感冒,期末考試的時候,我生病發燒。如果高考的時候我也生病了,那我就徹底完了!”
“你乾嘛要為那麼遙遠的未來擔心呢!如果你覺得自己身體太差了,那就從現在開始,好好鍛煉身體,讓自己不那麼容易生病。憂慮害怕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打個比方說,我總擔心床頭牆上的那幅畫會掉下來砸到我的腦袋,與其天天晚上膽戰心驚地睡覺,不如乾脆把那幅畫取下來,或者將它固定得更牢靠一些。你說,是不是?”
夏末沒有回應,兩個人繼續在寂靜的路上默默同行,兩旁是高大的銀杏樹和鬆樹。
夏末穿著一件白色的中長羽絨服,頭上戴著紅色的毛線帽,手上戴著白色的羊毛手套。
歐陽辰走的匆忙,沒來得及穿厚外套,僅套著一件寬鬆的深藍色連帽衛衣,一條同色的運動褲。
遠遠看去,這兩個人為這個蕭瑟慵懶的冬日增添了些許色彩和活力。
夏末漸漸平複了內心的不安和惶恐,卻被另一種情緒所困擾——緊張。
她和歐陽辰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單獨走在沒人的路上,中間大概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她很後悔讓歐陽辰看到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麵,還有那張哭腫了眼睛的醜臉。
可是,這一路上歐陽辰的陪伴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她的心情好多了。
夏末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歐陽辰,他正小聲哼著李克勤的《紅日》。
歐陽辰似乎感應到了來自旁邊的目光,他突然轉頭看向夏末,正好撞上夏末的目光,四目相對,夏末臉一紅,立刻扭過頭,口是心非地說道“唱得真難聽!”
歐陽辰很不滿意這個評價,反駁道“你會不會欣賞啊!”說完他又繼續沉浸在自己的音樂裡。
“命運就算顛沛流離,命運就算曲折離奇,命運就算恐嚇著你做人沒趣味,彆流淚心酸,更不應舍棄,我願能,一生永遠陪伴你……”
兩個人就這樣有點尷尬、有點曖昧地走到了小操場。
歐陽辰笑著說“你沒事了吧?我要回去了,要不然他們就要去廁所找我了。”
夏末點點頭,嘴硬道“我本來就沒什麼事啊!可是,他們為什麼要去廁所找你呢?”
“因為我剛才跟他們說,我要去上廁所啊!”
夏末忍不住笑了出來,同時,他也很感謝歐陽辰,沒有把她交代給他的兄弟們。
“那我回去啦,下學期再見。”歐陽辰說完這句話,便轉身沿著剛才走過的路,向上跑去。
夏末看著歐陽辰的背影,大聲地說了一句“再見。”
這家夥穿得這麼少,陪她一路走下來,估計凍壞了,他可千萬不要感冒啊,否則她就成罪人了。
待歐陽辰漸行漸遠,夏末用隻有她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說了句謝謝你,歐陽辰。
謝謝你的一路陪伴。
謝謝你對我的開導。
謝謝你唱的《紅日》。
歐陽辰快到拐彎處的時候,停了下來,轉身看著遠處的“小紅帽”輕快地越飄越遠,他笑了。
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來安慰這個沒考好的要強女生,隻是陪她一起走了一段路,唱了一首歌,講了幾句鼓勵她的話,希望這些可以幫助她重拾信心,走出難過的灰色地帶。
夏末的心情因為與歐陽辰的偶遇而好了很多。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遇到歐陽辰了,為什麼偏偏會在這個時候遇到他?就好像是上天特意派他來安慰難過的夏末一樣。
坐在公交車上,夏末望著車窗外的景物,腦子裡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期節目。
節目的最後,那個高三學生說的關於命運的那段話,當時讓夏末感動了半天。怎麼現在遇到了類似的事情,她就忘記了呢?知道和做到,果然是兩回事啊!
下了公交車,夏末走在回家的路上,眼前忽然飄起了輕飄飄的小雪花。
雪越下越大,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清冷的味道,小區門口的鬆樹慢慢地披上了白色的外衣。
夏末開心地笑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她的一大愛好就是舒服地窩在暖和的家裡,喝著熱熱的巧克力奶,透過玻璃窗,看外麵飄飄灑灑地下雪,然後在腦袋裡回憶小學的最後一個冬天,她和歐陽辰還有幾個同學一起打雪仗的情景。
夏末對於打雪仗一直很不在行。彆人可以輕易地打到她的頭,她費儘力氣卻僅可以打到彆人的背。她戰鬥力極低,對敵人根本毫無殺傷力。
最慘的一次是,她剛團好一個圓圓的雪球,站直身子,不等她找到偷襲的目標,她就成了彆人的靶子。
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迎麵飛來一個結實的雪球正中她的鼻子。
誇張的是,連她鼻孔裡都被塞滿了雪!更可悲的是,可憐的夏末都沒看清楚是誰下的黑手!就算她要報仇,都不知道該找誰。
她小心地將鼻子上的雪和鼻子裡的雪清理乾淨。雖然她的鼻子沒流血,但那種痛楚讓夏末終生難忘。
這滑稽的一幕不巧被歐陽辰看到了,他看著夏末的紅鼻頭,哈哈大笑了兩聲,就馬上不笑了。
因為他看到夏末的眼淚正嘩嘩地往下流,猶如關不緊的水龍頭。
當然,這並不是因為歐陽辰的嘲笑,而是因為雪球砸在鼻子上實在太疼了,哭完全是夏末身體自然而然的反應。
每次打雪仗,夏末都是最吃虧的那一個。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有的同學即使被打得很慘,但起碼他能讓打他的同學也好不到哪裡去,而夏末同學是完全無還手之力,隻有挨打的份兒。
歐陽辰和她完全相反,他跑的快,瞄的準,打中目標後迅速轉移,讓敵人找不到蹤跡,然後趁其迷茫放鬆警惕之際,他再發起新一輪的偷襲。
難道雪仗打得好不好,還跟智商有關係?
從此以後,夏末就很少參與這項她不擅長的運動了。每次遇到下雪,她就在教室裡看著操場上的同學們你追我趕,相互廝殺。
往事一去不複返。
回到暖和的家裡,夏末站在窗邊,看著漫天的雪花,她又想到了那個走在她旁邊,唱著《紅日》的歐陽辰。
不知道他此刻回家了嗎?看到這樣的雪景了嗎?他剛才穿得那麼少走了差不多十分鐘,會被凍感冒嗎?
夏末突然打開窗戶,一陣寒風吹向她的臉頰。她打了一個冷顫,然後用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晶瑩剔透的雪花遇到溫熱的手掌,很快就化作一個小水滴融化在她手裡。
雖然她的手感覺有點涼,但她的心裡卻很暖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