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笑了笑“誠然,就因為我爹管得嚴,我小時候特彆皮。但說到底,還是因為我真心喜歡和那些孩子一起玩。”
白啟鳴重新仰麵朝上躺,將被子扯一扯,蓋棺定論似的說“所以無論怎麼說,墨煙,不管你是和廠公賭氣還是自己想要往外溜達,你都已經把我當朋友啦。”
墨煙震驚於白啟鳴這幅冒傻氣的樂天樣兒。
儘管白啟鳴根本沒看她,但他好像完全想象出了她的表情。
他噗嗤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埋怨,伸出手肘頂墨煙的被褥“怎麼,我就這麼不配當你朋友嗎?我難道不算是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誒,我認真的,你好好想想我到底是不是一表人才,快認真想想。”
墨煙被他鬨得受不了,也笑起來,但就是不肯說話。
過了一會兒,困意總算再次卷上眼皮。
墨煙打了個哈欠,有一搭沒一搭地推著白啟鳴方才打鬨時橫在兩人床鋪間的胳膊。
“睡吧。”白啟鳴嗓音柔和。
一朵薄雲飄過,月光很亮,墨煙可以清楚看到白啟鳴側臉的輪廓。
她忽然意識到他真的很好看。
王小燕靜靜站在攬月樓後院牆外。
他不邁步也不出聲,僅僅是站著,聽院內傳出的銀鈴般的吟唱聲。是李清照的詞
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
乍試夾衫金縷縫,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
忽然,一個更加尖細的女子聲音打斷了歌詠的餘韻“扶柳姐姐——扶柳姐姐,花大娘在找您。”
“知道了。”
等到衣擺簌簌擦過牆角走遠後,他才回過神,腳步匆匆地離去。
自從墨煙被莫遲雨支出去後,王小燕整日事務繁多,需要每時每刻不離督主身側。他很久不曾有空忙裡偷閒。今日若不是出宮替莫遲雨交付暗信,怕是連半刻鐘功夫都沒有。
他知道扶柳常到這方角落蕩蕩秋千,哼哼小曲兒。
若是他去時碰巧扶柳也在,哪怕隔著牆,哪怕一句話都不說,他便會連晚上入夢時都帶著笑。
他回到莫遲雨書房時,莫遲雨正在搖晃的燭火下讀一本佛經。
“督主。各檔頭都清楚您的吩咐了。”
“好。”
王小燕發現那本經書同莫遲雨上次看的時候是同一頁。
“也不知道墨煙現在到哪兒了。”王小燕語氣輕鬆地提起,“從北京到南京畢竟路途遙遠,真叫人擔心她這一程順不順。”
“能有何不順?”
莫遲雨微微挑眉,語帶嘲諷之意。
“嗯……”王小燕裝作細思,“萬一船上吃不好呢,萬一她夜裡想我了睡不好?她和那個白聞熹在一塊兒,誰知道處得怎麼樣,萬一吵起來、打起來?要是她看不慣張瑜芳的紈絝習氣,憋不住怒怎麼辦?哎呀,說起來那張公子可是喜歡玩的,萬一萬一……”
說了一堆,偏偏都是雞毛蒜皮,繞過了所有真正可能惹禍的隱患。王小燕原就是說來討莫遲雨一樂罷了。
他和莫遲雨都很清楚。
墨煙此行哪怕真的一路順遂,等待著她的也不會是什麼趣事。
而墨煙卻並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