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大樹參天,嫩葉在烏色的樹枝上舒展開來,稀薄的陽光透過葉兒映出淡淡的綠色。
偶有輕風拂過,葉上輕花墜落而下,跌落肩頭滑落,樹下人長身玉立,風流入畫。
葛畫稟下了馬車,遠遠便見兩個人站在祖父墓前,一個是多日不見的沈甫亭,另一個便是匹獻。
“沈兄?”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他。
沈甫亭轉身看向他,唇畔淺笑,“葛兄,些許時日未見了。”
葛畫稟快步而來,“沈兄,你去了哪裡,這些時日我到處找你,卻怎麼都找不到。”他說著看了一眼祖父墓碑,又看向沈甫亭,麵含疑惑。
三裡的春江街,街上的亭台閣,來來往往,人聲鼎沸,細雨飄飄,卻阻不斷行人。
祭拜過後,葛畫稟請沈甫亭小聚,二人下了馬車一道往上樓去,閒談之間,沈甫亭道明了來龍去脈,“葛先生德行深遠,家中有人敬重葛先生,幾日前得知消息,曾修書一封,托我來前來祭拜,送最後一程。”
葛畫稟聞言一怔,雖然已稍稍從傷痛中脫離出來,可情緒還是低落,“祖父他……”
他還未說下去,便聽另一旁的樓梯傳來一男聲,“錦娘,你想要吃的我也已經給你買來了,怎的又突然不想吃了。”陶鈰追著前頭的錦瑟下了樓梯,話間遷就。
錦瑟步下樓梯,轉頭看向他,笑盈盈道“我要十京鋪的糕點,這個我不要,你自己留著吃罷。”
陶鈰伸手拉過她的手好聲好氣說道“糕點已經著人給你去買,隻是太遠,這來回總得要時間罷,你再耐心等一等,小廝很快就回來了。”
“我隻想吃你買給我的,若是旁人替你跑的這段路,那又有什麼意思,不要也罷。”錦瑟話間委屈,像是沉浸於情愛中的小姑娘,任性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徑直往外頭走去。
沈甫亭見狀眉間微微斂起。
葛畫稟看見了錦瑟,自然是早已知曉,京都貴家圈子也就這麼一點大,風吹吹便到耳旁的事,他也不好多言什麼,“沈兄,我們先上去罷。”
沈甫亭聞言默了片刻,收回視線,神色平常與他一道上了樓,仿佛剛頭隻是看見了陌生人。
二人坐下,葛畫稟也隻字不提剛頭看見的錦瑟,吩咐小二上了菜後,看著沈甫亭,“沈兄,在山中打獵受了傷,可有獵到什麼稀奇的玩意兒?”
沈甫亭垂眼倒茶,神情平靜,“沒什麼稀奇,後頭便放了,山中也無事,隻得悠閒幾日罷了。”
“養好傷後打算如何,可要留在京都,若是要留下,我可以幫你問問,以你的醫術,留在這裡必然有所成。”
沈甫亭抿了一口茶,微微搖頭,“我在這停上一兩日,養好傷便要回家中去了。”
葛畫稟聞言很是惋惜,白山路遠,這一遭彆離,恐怕是沒有再見的機會。
外頭細雨隨風斜過,春雨溫潤倒也不含涼意。
樓下陶鈰抱著油紙傘快步回來,對著廊下的姑娘笑道“最後一把傘叫我買來了,也免了叫你淋雨回去。”
廊下的姑娘笑起來若春花浪漫開眼前,輕易便能迷亂了人眼。
她緩步走出,站在台階上看著眼前的男子,看著滿心滿眼都是他,她抬手以袖擦了擦他麵上的雨水,“瞧瞧你的樣子,真是有趣~”她聲音甜美,連諷刺都說得像是嬌嗔,聽在耳裡格外的甜。
陶鈰麵上越發笑開,伸手打開了油紙傘,拉過她的手,“快進來罷,莫叫你淋著了雨。”
錦瑟也沒說什麼,由著他一路伺候,二人撐了一把油紙傘,一雙人在街上遠遠走去,背影像極了恩愛小夫妻,登對非常。
陶鈰剛頭衝進雨幕裡去買傘,沈甫亭就看見了,隻是沒理會,如今一舉一動自然也儘收眼底。
葛畫稟看著錦瑟離去,實在是忍不住開了口,“你這些日子不在,錦瑟姑娘也不知去了何處,回來後便又與這陶鈰在一塊了。”他說這話間有幾分為難,“她……她現下做了陶鈰的外室。”
沈甫亭聞言眼簾輕垂,隻字不言。
葛畫稟話說開了,便索性將心裡話全說出來,“我實在想不通她怎麼會看上陶鈰,來來回回還是與這浪蕩子糾纏,這陶鈰此人真真是個浪蕩的,哪裡能靠得住的,如今替她置了宅子,也不領回家中去,一看就是為了往後好丟手,她怎麼就看不明白這是再玩弄他!”
沈甫亭聞言靜默不語,麵上神情莫辨,手中的茶盞沒有放下,修長的手指輕輕托著,微微轉動,端看上頭描繪的繁複花紋。
葛畫稟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恥錦瑟所為,又開口替錦瑟說話,“錦瑟姑娘想來也是愛極了他,暈了頭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她如今陷在陶鈰的手段裡分不清個中的利害關係,這幾日她知曉你受了傷回來,必然也會去看你,屆時沈兄一定要好好勸勸她,說不準她會聽了你的話,早早認清了那人,免得被他花言巧語蒙騙了去。”
沈甫亭聞言輕笑一聲,笑間帶著輕淡的諷意,話間淡得冷漠,“個人自有個人的際遇,錦瑟姑娘竟然選了她喜歡的,就應該承擔的起後果,我們這些旁人又何須這般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