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勿要動氣,是孫女不孝,衝撞了您,還望您千萬要保重身體!”謝清暖手上虛虛一扶,作勢要去攙扶老夫人,腕上卻稍稍使了一點力氣,掙脫開嵌入自己皮膚的指甲。
老夫人看見謝清暖低眉順眼的樣子心中愈發火大,正要責罵,上首的祖父開口道“好了,吵吵鬨鬨像什麼樣子,既然身體不適還不快點下去休息,彆在這裡礙眼。”
“老爺,你這是……”
“下去!”
老夫人臉色更差,狠狠瞪了一眼謝清暖後,氣衝衝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老夫人一走,院子裡立馬安靜不少,祖父高坐上首,看向院中正在受刑的兒子,眼底閃過一絲厭色。
“暖兒,今日這事,你已經知曉了吧!”
謝清暖笑了笑,道“剛才二妹興衝衝地來過一趟,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了。”
祖父看了站在旁邊低著頭的謝華芷一眼,轉頭問謝清暖道“那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處理?”
“孫女鬥膽,想問祖父一個問題。”
“說!”
“孫女想問,此事發展至此,可有轉圜的餘地?”
祖父低頭沉吟,半晌後自嘲道“老了老了,居然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事已至此,已是沒有轉圜的餘地,我卻還在這裡責罰你父。”
謝清暖的祖父,謝家的家主謝功長歎一聲,站起來讓正在行刑的人停下道“二弟,今天的事,讓你看笑話了!”
“大哥說的這是什麼話!”旁邊的二叔祖連忙站起來道“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大哥說這話見外了!”
祖父擺擺手,道“二弟莫要這麼說,為的這個逆子,恐將我們全族人都搭進去,為兄我真是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大哥這話卻是說錯了,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倚。今日之事你隻當是個禍事,殊不知他日回頭一看,倒是好事也說不定呢!”
祖父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弟,看他笑得皺紋舒展,心中冷笑一聲。
“那就借二弟的吉言了,今日為兄我禮數不周,茶都沒請你吃上一盞。暖兒,你的茶煮的最好,快點為你叔祖煮上一壺。”
“諾!”
“慢來慢來!”二叔祖拄著龍頭拐站起來,攔住正要去煮茶的謝清暖笑眯眯道“大哥就不要讓這女娃子忙了,現在也快到用飯的時辰,你還有事要忙,我就不耽擱,先走一步。”
“也罷!”祖父站起來,謝清暖上前幾步攙扶著祖父,二人一同將叔祖送出院門。
看著叔祖的背影拐過院角,祖父轉過頭收起臉上的笑意,走回院中。
此時謝清暖之父謝桐深已經在仆人的攙扶下站起。
看到父親進來,他連忙掙紮著行禮道“父親!”
“哼!”祖父冷笑一聲,看著謝桐深道“如今如你所願了!”
“父親,兒子惶恐!”
“惶恐?你有什麼可以惶恐的,都是能將女兒送入宮裡的人,有什麼可惶恐的!”
“父親!”
“夠了!”祖父擺擺手,有氣無力道“我是老了,再也管不住你了,事已至此,既然你想走這條路那便由著你,隻希望將來無論什麼後果,你都能承著受著,不要後悔今日的決定。”
“父親!”謝父連忙低頭深深行了一禮,語氣嗚咽。
祖父仿若蒼老不少,在謝清暖的攙扶下慢慢走進室內,一邊走一邊吩咐道“好了,你現在先回去養傷,今天的事還得從長計議,等這事有了章程了,你再籌謀不遲。”
“諾,父親!”
“暖兒,你先把院子收拾一下,人任你處置,等收拾完來院中一趟。”
“諾!”
送著祖父進入房中,看著房門緊閉,謝清暖轉過身來,環繞了一圈,眉頭一皺,斥責道“眼瞎了嗎?沒看見父親行走不便,還不快上前攙扶?”
旁邊兩個小廝連忙上去扶住謝父。
“父親,您先且去養傷,不要為此事憂心,祖父既然答應了,想必這事明日就見了分曉。”
謝父臉色難看地看著麵前的這個女兒,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謝父一陣沉默,剛才那個眉眼豔麗的婦人抽空從旁邊趕上前幾步,擔憂的看著謝父道“大小姐,不是我說你,你怎麼能……”
謝清暖臉上的笑意立馬消散,厲聲喊道“寧兒,掌嘴!”
寧兒二話不說將那豔麗婦人一把推倒在地,豔麗婦人猝不及防狠狠摔倒,被迎上前去的寧兒狠狠扇了幾耳光。
院中其他人也是所料不及,生生被這眼前景象嚇得後退幾步。
待到那婦人反應過來,她拖著玫紅色的長裙在地上躲開寧兒,抱著謝父的腿哭喊道“老爺,救命啊!大小姐要殺了我!”
謝父管也未管地上的這個婦人,隻是聲音乾硬的質問謝清暖道“暖兒,你這是何意?”
謝清暖臉上浮出一抹嗤笑,謝父看得滿眼,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微微泛起一陣涼意。
“父親,剛才您不都聽祖父說了嗎?祖父說讓我把院子收拾一下,人任我處置!”
謝父麵色難看“處置便處置,但你做事總要講個道理,何故隨意出手打罵?”
“道理?父親跟我要一個道理嗎?”謝清暖微微斜了一眼一直站在人群裡當鵪鶉的母親,有些恨鐵不成鋼道“父親難道忘了?她是一個妾,什麼時候謝家議事容許一個妾來這裡了?還有,身為妾室,不懂尊卑,在我與祖父祖母交談之時開口插話,還是當著叔祖的麵。再有,我身為謝家嫡女,她不過一個賤妾,一個謝家的奴婢,居然敢充作長輩訓斥我!父親你莫不是忘了,我可是祖父教養大的,如此說來,這個女人她算什麼?”
謝父被謝清暖這些話說的啞口無言。
勉強咽下喉中這口惡氣,謝父道“既然這樣,你便把人交給你母親處置,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管你父親房中之人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父親也覺得丟人?不過您真的還覺得今日這事是您房中的事嗎?”謝清暖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拿起手帕遮住嘴笑道。
旁邊謝華芷看著父親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中一動,正要上前說些什麼,被謝清暖冷眼一掃,立馬偃旗息鼓,乖乖站在原地不動。
“父親,您還是快讓大夫幫你看看傷勢吧!過幾日正是要您勞心的時候,帶著一身傷可怎麼好?”
謝清暖一揮手,從角落裡竄出來兩個高大的婦人將地上那哭嚎不止的妾一把拽起來,塞住嘴押到旁邊。
“至於這個女人,父親,您總不想到時候讓禦史參您一個治家不嚴,白白耽擱了正事吧!”
謝父不再說話,狠狠瞪了謝清暖一眼離開小院。
謝父一走,謝母立馬牽著一男一女兩個小童走上前來,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暖兒,你要怎麼處置這個賤人。”
謝清暖沒有答應,對上謝母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看。
沒一會,謝母訕訕笑了笑,拉了拉兩個小孩道“那個,你兩個弟弟妹妹餓了,我就不在這兒耽擱了,你也快些收拾,等收拾完吃些東西再去找你祖父。”
“那就恭送母親了!”謝清暖對謝母施了一個萬福禮。
謝華芷還有話要說,終究在謝清暖眼神逼視下閉上了嘴。
院子裡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
吩咐人收拾打理院子之後,寧兒扶著謝清暖來到那個妾的麵前。
“主子,您看該怎麼處置此人?”
豔麗婦人被婆子狠狠扣住肩膀不能動彈,聽到這話,她眼淚刷刷不停掉落,哭得梨花帶雨,口中嗚咽不休。
“好歹伺候過父親幾日,不必責罰過甚。隻是她腦子有些不清醒,拎不清自己到底幾斤幾兩。這幾日就讓她晨起晚間各抄錄家訓兩遍,待到午時陽光燦爛時,讓她去後花園的空曠之地好好跪著曬一曬,去去腦子裡的潮氣。還有,吩咐廚房日日供給她綠豆湯,省得她中了暑氣,耽擱了受罰。”
“諾!”兩個婆子唱了一聲肥諾,拖著那個婦人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