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聽了謝清暖的話,上前問她道“主子,您心軟了?”
“為何這麼說?”
“你要是不心軟,怎麼會忘了他們曾經待你如何?”
寧兒收走謝清暖手中的簪子,道“主子,您用了十年的時間看清謝家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臨到頭了,您又心軟了?”
“是啊!我是心軟了嗎?”謝清暖怔怔道。
“主子,您就是心軟了!”寧兒安慰她道“不過這是正常的事,旁人都道您是個無心之人,您聽得多了,自己也覺得自己是這樣一個人,可其實呢?您比誰都重情,隻是傷心的次數多了,不敢重情了而已。”
謝清暖看了看寧兒那乖巧可愛的小臉,抬起手讓她扶自己起來,道“可惜了,這麼簡單的道理連你都懂,祖父他們卻不懂。”
“罷了!今日之事不再想了,先暫且好好睡上一覺,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諾!”
次日一早,謝清暖坐在前廳喝粥,不多時,謝華芷一身華服匆匆從院門闖進來,連帶撞倒了幾個提箱端匣的婢女,落了一地哀嚎。
謝清暖聽見院中的嘈雜,眉頭微皺,等到看到謝華芷那豔麗的裙裾時,眉頭皺的更深。
“一大早不去伺候祖母來我這兒乾什麼?”
“姐姐這話說的好生奇怪,難道你就不去伺候祖母?”
“我倒是想去,可惜祖母十分厭惡我,見不得我在她麵前晃悠,不像你,很得祖母寵愛。”
謝清暖抬頭仔細打量了謝華芷的一番著裝,心中歎了口氣,道“說吧,一大早來我這乾什麼?如果是要問昨天的事情的話,我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謝華芷站在門外冷笑一聲,道“昨晚你與祖父交談直至深夜你告訴我你一概不知?你當我眼瞎!”
“對!”
“什麼?”
“我說對!我就當你是眼瞎,我不止當你眼瞎,我還覺得你特彆蠢!”
“啊——!謝清暖……你……你……!”
“怎麼了,難道我說錯了?”
謝清暖玩味地打量著謝華芷扭曲的麵龐,道“說你蠢你還不明白,祖父做事,什麼時候輪到我們這些小輩們妄議?你居然敢大張旗鼓來我這裡大吼大叫,你不蠢?難道我蠢?”
“不許小輩妄議?”謝華芷臉色鐵青,冷聲道“好一個不許小輩妄議,姐姐,你當真是很好啊!”
“我是知道我很好,單不過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
謝清暖放下手裡的勺子,站起來走到謝華芷麵前道“昨晚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你要是真的想知道,就去問祖父,隻要你去問,祖父就一定會說。”
“可是我連祖父的院子都進不去!”
“那是你的問題!”謝清暖肅聲道“你要清楚,我能讓祖父親自教導我,是我的本事。所以你能不能進祖父的院落,也是你的本事。”
語畢,謝清暖長袖一甩,蓮步輕移離開前廳。
謝清暖走後不久,寧兒帶著一群婢女端著箱子從廊下走過。
正要離開的謝華芷遠遠看見,叫住寧兒問道“寧兒,你這是乾什麼,什麼東西搬來搬去的!”
“二小姐安!”寧兒行了一禮,回答道“二小姐,這是主子存著的衣料和書冊,主子說這幾天陽光明媚,讓我們把東西拿出來曬一曬,免得過幾日沒太陽了,曬得不爽利。”
“這樣啊!下去忙吧!”
“諾!”
寧兒一走,謝華芷沉思一會,出了院門轉頭就向正院走去。
正院寢室,謝父正伏在榻上,艱難的喝著謝母遞過來的湯藥。
謝華芷一路小跑衝進寢室,焦聲道“父親,大事不好了,父親!”
謝父嗆了一口湯藥,連咳數聲,把碗扔到一旁,謝母連忙上去幫他收整。
“喊什麼喊,大呼小叫成什麼樣子!”謝父撈撈胡須,氣道。
“父親,您就彆在意這個了,您還不知道吧!謝清暖讓人收拾庫中的衣料書冊,說是看這幾天天氣好,拿出來曬曬。”
“這有什麼不對的,不就是把東西拿出來曬嗎?”謝母不以為意道“要我看這幾天天氣是不錯,去把咱們的東西也拿來曬一曬!”
“娘啊!您怎麼就不明白呢?”謝華芷氣得跳腳,道“她謝清暖早不曬晚不曬,偏偏等到今天才曬,你就沒仔細想想這裡麵的緣故?”
“啊?”謝母吃驚,攪著帕子站起來在床邊來回走了幾圈。
“是了是了,前幾日天氣也是很好,怎麼就不見的她曬東西?而且那丫頭素來愛書,抽空曬曬書倒是正常,這次連布料一塊曬……”
說到這裡,謝母想起什麼,問謝華芷道“你可看得仔細了?她當真是連著布料一起曬的?”
“絕對沒有看錯,她的用度向來比我多,她又不愛用,積攢了不少,十幾個箱子呢!”
謝華芷話說完,謝母的眼淚立馬蘊滿眼眶,轉頭看向謝父哭喊道“老爺,怎麼辦?當真是生了禍事了,老太爺心偏的沒邊,這次皇家大選又是選了那丫頭,老爺,你快想想辦法啊!”
“急什麼,不就拿東西去曬嗎?東西多一時曬不開正巧趕上而已。”謝父支撐著坐起來,看著謝母啼哭狀嫌棄道“哭什麼哭,堂堂謝家主母遇到事情就知道哭,娶了你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老爺,你是不知道啊!清暖那丫頭從來都是被老太爺困在院子裡讀書,從小到大連咱們家門都沒有邁出去過,這衣裳向來都是隨意做那麼幾身,舒適便好。現在與老太爺夜談了一次,她就開始翻箱倒櫃的拿著衣料出來曬,這不是置辦衣裳參加大選是什麼?老爺,你快想想辦法啊!”
謝母正在哭訴,門外有婢女來報“小姐,打聽清楚了!”
謝華芷把那婢女招進來,說道“據實說了,仔細說給老爺夫人聽。”
“諾!”婢女行了一禮,躬身道“回老爺夫人,奴婢聽從小姐吩咐,跟了寧兒出府一趟。寧兒這次出府去了雲衣閣和珍寶軒,走的時候帶走許多刺繡花樣和首飾圖冊。奴婢等她走了過去打聽,雲衣閣的人說寧兒訂了雲衣閣幾套最時新的衣裳,還問了雲衣閣哪個裁縫的手藝最好。”
婢女在下麵說著,坐在床上的謝父臉色越發難看,待到婢女說完,謝父揮手讓她退下。
“父親,你現在難道還不信嗎?祖父他就是選了謝清暖,又是謝清暖啊!”
“住口!”謝父暴怒,一把將櫃上放著的藥碗掃落在地。
“當啷——!”藥碗落在地上碎了滿地,脆響驚住母女兩人。
“看來是我平日裡對你太過寬容,竟然養的你如此不知進退,居然敢在這裡大呼小叫,回你房間去,抄十遍家訓,不抄完不許出房門!”
“父親!”
“滾出去!”
謝華芷被父親憤怒的樣子嚇了一顫,連忙乖乖行了一禮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謝華芷一走,謝父坐在床邊想了許久,好一會才對旁邊一直低頭默不作聲的謝母說道“現在很多事情還不明朗,父親向來心疼那丫頭,不一定選了她送進宮去。再說就算父親選了那丫頭,可昨天那事關乎謝家上下,父親一定不能獨斷專行,總要給我們一個說法,到時候光是族裡人那一關就不好過。所以這幾天你和華芷先安分著點,靜觀其變,彆到處嚼舌頭觸了父親的黴頭,知道嗎?”
“諾,老爺,妾身明白!”
“還有,讓華芷這幾天準備一下,衣服首飾任她挑選,告訴她彆擺那副委屈模樣,想要入宮,就自己去拚。”
“老爺的意思是……”謝母有些不解,問。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那丫頭到現在沒出過家門半步。”謝父眼中厲光一閃,寒聲道“我倒要看看,皇上是要一個譽滿京城的名門貴女,還是要一個隻占了個謝家嫡女名頭的、從未見過的女子。要知道,皇家大選,還是要皇上說了算。”
“諾!”謝母大喜,連忙快步出了房門去找謝華芷。
看著謝母遠去的背影,謝父眼中光芒閃爍,最後全都熄滅在瞳孔深處。
“父親,我這次倒要看看,你還能為著那丫頭做出什麼事來,謝家主事之位?哼!想都不要想。”
後花園裡,謝清暖坐在亭中涼爽之處休憩,不遠處郭姨娘頂著個大太陽麵色蒼白的乖乖跪在石子路上。
就著寧兒的手吃了一顆葡萄,謝清暖翻開寧兒拿來的冊子,不由得嘖嘖稱奇。
“寧兒你看,想來是我在府裡待久了,許多東西都不曾注意,原來這衣衫首飾也可以有這麼多的新奇樣式,當真是看得我眼花繚亂。”
寧兒笑了笑,道“主子喜歡就好,您好好看看,看哪個順眼,咱們就買哪個!”
“你說的倒是輕巧。”謝清暖讓寧兒看那冊子道“這麼多東西我都挑花了眼。你看看,光這點翠簪就有十來頁,每一個我都看著心喜,但總不能都買了吧!”
“都買有什麼不行,咱買的起!”寧兒眨巴著眼睛不解道“再說您來來去去也就那麼幾件首飾,新的您放在箱子不用,樣式都老了。”
“但那也不能都買,做事總要懂得取舍。”謝清暖又翻看了一會冊子,指著其中兩隻步搖問道“你看哪個好看?”
寧兒正想回答,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稚子聲音。
“郭姨娘,你跪在這乾什麼,你不熱嗎?”
謝清暖和寧兒循聲望過去,隻看見一男一女兩個孩童站在郭姨娘麵前,不解地看著她。